“咯咯咯——”
响亮的鸡鸣声传来。
天色刚亮,洋槐村村口牛车上,陆陆续续坐下不少去镇里的人。
眼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坐上牛车,车上一个妇人用着胳膊抵了下身侧的妇人。
在对方看来时,朝着商酒的方向撇嘴。
那妇人看过来,见到是谁后两人对视一眼,“啧”了声。
“今天可真是倒霉,一大早上就看见讨厌的东西。”
那妇人轻哼一声:“可不是。”
“好好的心情都闹得不好了。”
其他人自然明了,目光纷纷落在坐在牛车角落上的那个年轻女子。
商酒没说话,垂着头攥紧了手中的布包。
像是早已熟悉这些话。
坐在车上的都是同村人,多多少少都听说过商酒的事。
后退着坐得离她远些。
在这里。
换亲的事很常见。
两家若都有女孩,便换过来给对方家的儿子当媳妇。
商酒就是被换到王家当媳妇。
王家儿子从小体弱,本想着结婚冲喜,这才跟商家换了。
只是没想到喜倒是没冲,倒是把人冲走了。
新婚当夜,老王家儿子直接一命呜呼。
商酒直接成了寡妇。
王父王母真是恨透了商酒,直接将她赶出了家门,商家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也不管。
村里都传言,商酒命硬,是个祸害,谁跟她在一块谁就倒霉。
生怕哪天跟她接触了被克死弄伤。
如今她一个人住在村尾。
村里人只偶尔能看到她。
但即便看到她,依旧嫌恶得很。
商酒垂着头,挽起的发丝又一缕垂落在脸颊边,被微风吹拂过,低头的瞬间脖颈露出来,纤细白皙。
周围有人看花了眼。
刚开始露出嫌恶表情的两人,脸上的表情变了变,更加难看。
“嫁了人还跟狐媚子一样。”
“谁说不是,现在丈夫死了,怕是快要找下一个了。”
商酒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
两人自觉没趣,也不再多言。
直到牛车驶进镇子,车上的人全都下了牛车。
商酒下车后没有很快离开,站在原地似乎在等什么。
那骂人的两个妇女最后下了车,一阵风突然吹来,带着尘土糊上她们的脸。
“阿嚏!”
“阿嚏!”
刚想出口说话,结果一个字还没蹦出,鼻子一痒,控制不住打起了喷嚏。
一个两个三个!
根本不待停歇。
眼泪鼻涕哗哗流下,脸颊又疼又痒。
“我,阿嚏!这是,阿嚏!阿嚏!阿嚏——”
商酒盯着她们看了几秒,拿着手中的包裹离开。
直到去了绣坊,她才停下脚步走进去。
“商妹妹,可算盼着你来了。”
一进门,老板高兴地迎过来,脸上笑意明显,甚至引来一些客人注视。
老板拉着商酒将她带进偏房,一边走一边道:
“你是不知道我现在是天天盼着你过来,等你给我一大包帕子。”
商酒被她语气逗得也跟着笑起来,
“哪里有那么多帕子,我这段日子只绣了十张。”
“十张也好啊。”老板笑着,“你是不知道你绣的帕子有多受欢迎。”
“前些日子,镇长家的小姐专门告诉我要买下五张手帕,点名要你做的。”
商酒弯着眉眼,解开手上的布包,将里面的手帕拿出来。
“这也多亏了老板你宣传得好。”
“这些手帕老板你检查一下吧。”
掌心内,每一张手帕上的绣纹都栩栩如生。
老板接过那手帕,指腹触碰上上面的纹路,连连点头,感慨出声:
“我要是有你这绣工就好了。”
她收下了帕子,拿出一袋子钱递过去。
“这些是这些手帕的钱。”
商酒只是接过袋子就感受到跟往日不同的重量,语气迟疑。
“老板,你给多了。”
“不多不多。”老板将钱袋推回去,“如今每张帕子都给你涨了十文钱。”
“只要你日后都为我家绣帕子,还给你涨钱。”
话都这么说,商酒没有再推辞,收下了那些钱。
在店中又拿了些布料,去了粮铺买了些米面。
官烈从酒楼出来,余光瞥见远处粮铺。
“官兄弟?你这是看什么?”
店管事跟着他的视线看去,什么也没看到。
官烈缓慢收回视线,朝他摇头,“只是看错了,以为遇到熟人。”
“原来是这样。”店管事笑起来,将钱递过去。
“这些是那些野猪的钱,官兄弟收好。”
“下次再猎到什么好东西,可要记得送到我这。”
官烈抿唇“嗯”了声。
一袋子钱沉甸甸坠着胸口的布料,官烈大步朝着远处的粮铺走去。
在店里逛了一圈。
他拢下眉眼,眼底有过些许晦涩。
抬起手捏了下眉心,烦躁地“啧”了声。
果然没有那个身影。
真是昨夜做梦做疯了,到现在还不清醒。
……
回去依旧是坐着那辆牛车。
只是比起来时的吵吵嚷嚷,回去的路上格外安静。
两个妇女紧挨着坐在车前沿,跟商酒拉远距离。
两张脸又肿又涨,像是被马蜂叮了一样,连个眼睛肿到只有一条缝。
目光恶狠狠瞪着商酒。
这狐狸精果然是个命硬的!
只是说她一顿,差点没把她们难受死。
大夫还说碰到什么肿肤草,怎么可能,她们今天都没下地!
肯定是这个小贱人克的!
光是拿药就花了不少钱!简直都要气死她们了!
一下车,两人跑得飞快。
生怕商酒碰上她们又来祸害她们。
商酒看着她们离开的背影,慢悠悠抱着几斤米面朝着村尾的家走。
那日摘得野菜够吃好几顿。
商酒这几日一直没有上山。
直到去河边洗衣服途中,听闻村里来了个卖肉的屠夫。
肉是山上的野猪肉,现杀的,新鲜得很。
周围的人余光瞥见她纷纷止了声,像是见到什么恐怖得东西,端着盆走远。
她脚步顿了下。
直到洗过衣服,将衣服晾晒好,她才拿了些钱去了她们说的位置。
那里已经没了人。
屠夫站在树荫下,宽大的帽子遮住了他的面容,手上拿着锋利的刀,手背青筋鼓起,手起刀落,猪肉骨头分离。
商酒在他面前站定。
视线看着木板上新鲜的猪肉。
“这猪肉多少钱?”
“20文。”
低哑熟悉的嗓音从前方传来。
屠夫抬起帽檐,露出底下熟悉的面容。
正是那日在南山上遇到的那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