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尔进入庄园后就有人带他去清洗。
身上受伤的部位被上药包扎。
他垂着眸看着那只是给他包扎伤口却不说一言的医师。
“……请问,这里是哪里?”
许是许久不曾说话,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像是被沙砾磨过,甚至每说出一个词都格外艰难。
“这里是维斯塔公爵的庄园。”医师只是道。
说完这句话,房间内再次陷入沉默。
直到门外传来动静,医师站起身朝来人喊了声,“管家先生。”
管家目光落向医师身上,询问:“他身上的伤包扎过了吗?”
医师:“已经处理完毕。”
管家应声,目光平淡让人看不出情绪,看向加尔。
直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奴隶。
身体消瘦,现在上半身赤裸着缠上纱布,胳膊却明显与消瘦的身体相反,肌肉线条流畅,包裹手指的纱布溢出红色的血迹,露出的手指却很修长,指节明显,有着摩擦痕迹与厚厚的茧子。
一头棕色的发丝很长,此刻清洗干净垂下,遮住了一半的眉眼,与他对视的眼眸是幽深的蓝色,像是深海的颜色,平静无波,脸色却是苍白的没有血色。
管家目光落在他身上停留了许久。
道:“既然伤口已经处理好,那现在穿上衣服跟我走。”
加尔抿着唇,不发一言拿起一侧的衣服穿在身上。
身上包扎的地方因为动作挣裂溢出红色的液体。
他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只是在几息间快速穿好衣服,站在管家面前。
恭敬又沉默。
管家看着甚至比他还要高上半头的少年,垂在身侧的手一顿,后台退一步先走在前方。
加尔沉默地跟在身后。
管家将他带到梵妮居住的地方。
“小姐。”他放轻脚步走到商酒身侧,低声道:
“公爵大人知道您喜欢这个奴隶后让我将他带过来随你处置。”
这是加尔第二次见到她。
此刻她已经换下那身颜色暗淡的裙子,帽子也被摘下来。
一张脸清晰的映入眼底。
一头金色蓬松的发丝垂在身后,身上只是穿着简单的鹅黄色裙子,面容精致像是一个洋娃娃,眉眼是一双漂亮的碧绿色瞳眸,颜色深邃本该是充满生机的颜色,此刻却黯淡无光。
她只是坐在那,腿上盖着薄薄的毯子,苍白着一张脸静静地望着面前花开得争艳的园子。
身侧桌子上摆放着精致的点心与茶水。
只是点心没有动,连那茶水也被放凉。
管家的话没有得到回应。
他似乎已经习惯,弯腰行了个礼,缓慢后退。
来到加尔身侧,他停下脚步,压低声音警告道:“今后你就跟着小姐,服从她的命令。”
加尔垂下眼睫,低声应道:“是。”
管家离开。
加尔安静地走到梵妮身后,也不说话。
桌上的茶水冷却,被佣人换了一次又一次,她却始终没有动过。
加尔目光始终看着她,见到那唇瓣越发干涩。
爱丽丝蹲在她身侧,低声劝着,“小姐,您可不可以喝一点茶水吃一些甜品,在这样下去您的身体会虚弱的。”
“这些是您之前最喜欢的点心,您真的不品尝一下吗?”
梵妮眼睫轻颤了下,目光偏移,盯着她祈求的双眸。
却很快移开视线,眼睫缓慢垂下闭上眼睛,身体靠在轮椅上,干涩的唇瓣张着很轻地吐出,
“回去。”
爱丽丝难受地皱了下眉,只能听从她的吩咐将她推进房中。
“……是,小姐。”
加尔绷着一张脸一步一步跟在他们身后。
敛下眸。
视线从爱丽丝身侧的位置看着那头漂亮的金发被风吹拂,发丝飞扬,垂在身侧的手指很轻的捻了下。
明明本该是活泼明艳的颜色,
为什么它的主人却是这个样子。
梵妮被带回房间。
房门在加尔面前关闭。
房间内,梵妮被推到床边,四个佣人围在她身边,掰着轮椅,手触碰上她的身体。
流动的空气被挡住。
梵妮坐在她们中间,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一呼一吸都喘不上气来。
心脏被一股无力羞辱感压着,垂在腿上的手收紧。
她缓慢地闭上眼,道:“……出去。”
女佣愣了一下。
梵妮身体紧绷的越发厉害,胸口上下起伏,攥成拳头的手在颤抖。
“出去!”
爱丽丝心里一慌,连忙怒声道:“小姐吩咐,你们还不出去。”
女佣连连应声,快步走出房间。
爱丽丝目光落在垂着头的梵妮身上,知道她现在不想见到其他人。
抿着唇缓慢后退跟着那群女佣一起走出房间。
咔嚓——
房门很轻地关闭上。
坐在轮椅上那道消瘦得身影睁开眼眸,碧绿色的眼眸溢出水雾,红着眼眶盯着自己的腿。
攥起拳头用力地砸着自己的腿部。
一下又一下。
纤细的腿却根本感受不到疼痛,像是一块连接她身体的死肉。
让她恶心却弃之不得。
压抑的哭声从喉间溢出,泪水砸落在衣裙上,将那鲜艳的黄色浸湿,晕染出一片深色。
房间隔音。
加尔跟爱丽丝站在门外根本听不到里面的动静。
爱丽丝蹲在地上捂着脸颊抽泣。
她是陪伴小姐一直长大的,可自从一年前全都变了。
活泼乐观的小姐如今更像是行尸走肉。
有时候见到这样的她,她甚至想着,若是死亡真能让小姐不再这样折磨自己她或许会帮助小姐解脱。
她知道房间内小姐在做些什么。
善良的小姐不会砸坏东西,让佣人为此劳累。
她腿上的青紫的痕迹她不止一次见到过。
可她除了帮她抹伤药根本没有别的办法。
加尔垂在身侧的手握紧。
他不是没有察觉到那些女佣离开时眼底慌乱的神色,如今又看到一直跟在小姐身边的爱丽丝这般。
对于房间内会发生什么他能猜到一些。
噗通——一声。
伴随着一声巨响,然后响起一声刺耳的“嗞啦”摩擦声。
“小姐——”
爱丽丝甚至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水,推门冲了进去,加尔犹豫了半秒跟着进去。
梵妮倒在地上。
轮椅倾斜砸在她的身上,压住她的双腿。
爱丽丝惊呼着,想要推开那轮椅。
有一只手比她更快一步拿走轮椅。
爱丽丝艰难地抱住梵妮上半身,将她揽在怀中,慌张道:
“小姐,您有没有受伤?”
梵妮垂着头没有回应,金色的发丝垂下将她的面容遮挡,她闭着眼睛宛如死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