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急报传入京城的第三日,奉天殿内依旧弥漫着紧绷的气氛。女真内讧的消息像颗炸雷,炸得满朝文武议论不休 —— 主战派官员拍着御案请战,声称 “天赐良机,当一举荡平建州”;主和派则忧心忡忡,担心 “轻举妄动会逼反女真各部,酿成更大边患”。?
陈默坐在龙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扫过殿内争论不休的群臣,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穿透力:“若朕此时出兵,诸位可知要面对什么?”?
殿内瞬间安静。陈默站起身,走到殿中,语气带着反问:“是帮努尔哈赤平定阿敏,让他借我军之手整合女真?还是帮阿敏夺权,却要面对一个与大明积怨更深的新首领?亦或是,让本就内讧的双方,因外敌入侵重新联手,反而将我军拖入辽东泥潭?”?
几句话下来,主战派官员的脸色渐渐发白。陈默看着他们,继续说道:“女真内乱,看似有利,实则是陷阱。朕要的不是一时的胜利,是长久的安宁 —— 在新军未成、火器未备之前,任何冲动之举,都是拿大明将士的性命赌国运!”?
他抬手止住还想争辩的官员:“传朕旨意:辽东各镇加强防务,严密监视女真动向,无朕手谕,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兵。”?
这份冷静的决断,让朝堂上的喧嚣彻底平息。群臣看着龙椅上年轻的皇帝,突然意识到,这位曾被视为 “任性” 的君主,早已具备了掌控全局的远见与魄力。?
退朝后,文华殿后殿内,张居正与戚继光已等候在此。二人刚落座,陈默便将一份密报推过去:“辽东传来的最新消息,阿敏与努尔哈赤的冲突虽已平息,但女真各部人心浮动,不少贝勒对李文的敌意更重了。”?
张居正拿起密报细看,眉头微皱:“陛下,臣总觉得这冲突太过蹊跷。阿敏虽不满李文,却一向敬畏努尔哈赤,怎会突然带兵对峙?恐怕是努尔哈赤与李文演的苦肉计,想引诱我军出兵,借机整合内部。”?
“臣也认同张大人的判断。” 戚继光接过话头,语气凝重,“新军虽已列装部分新式火铳,但成建制训练还需三个月。此时若仓促出战,不仅无法发挥火器优势,还会让女真摸清我军虚实。”?
陈默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所以我们不仅不能动,还要让他们相信,我们绝不会动。” 他看向黄锦,吩咐道,“让女真使团在京多留几日。你安排一下,让阿敏‘偶然’得知 —— 李文在冲突后,曾秘密给朕上过一道奏疏,内容模糊提及‘女真贝勒忠诚’之事;另外,在会同馆制造几次小摩擦,比如‘丢失’几件女真贡品,让他们内部互相猜忌。”?
黄锦立刻躬身:“奴婢明白!这就去安排,保证做得天衣无缝。”?
陈默正布局辽东时,后宫的风暴突然席卷而来。这日清晨,他刚批阅完南方推广新式纺车的奏章,殿外突然传来整齐的仪仗脚步声 —— 太后竟摆着全副凤驾,直接驾临乾清宫!?
凤辇停在殿内,太后端坐其上,凤目扫过殿内,最终落在陈默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皇帝,哀家听说你要撤换寿宁侯府的护卫统领,还要派审计司的人入驻核查?可有此事?”?
陈默放下朱笔,起身躬身:“回母后,确有此事。近来京城接连发生刺杀,皆与勋贵府邸有关。儿臣此举,是为肃清隐患,保护宗亲安全。”?
“保护?” 太后冷笑一声,声音陡然提高,“你是想监视!寿宁侯是哀家的亲侄儿,你如此行事,是要让天下人看皇室的笑话吗?是要逼死哀家吗?”?
“母后息怒。” 陈默语气平静,态度却寸步不让,“正因为是皇室至亲,才更应遵守法度。若皇亲都可与刺客勾结,朝廷威严何在?儿臣整顿内务,正是为了维护皇室颜面,稳固大明江山!”?
“你!” 太后气得脸色发白,突然捂着脸哭了起来,“先帝啊!你看看你的儿子,如今连哀家的话都不听了,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子啊!”?
乾清宫外的太监宫女吓得齐刷刷跪倒,大气不敢喘。陈默看着太后的表演,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惶恐之色:“母后何出此言!儿臣若有过错,愿下罪己诏,向天下谢罪!”?
他这一退,反而将了太后一军 —— 若真逼皇帝下罪己诏,引发的朝局动荡,绝非她能掌控。太后哭声一滞,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默,随即止住眼泪,语气冰冷:“看来是哀家多事了。摆驾,回宫!”?
凤辇离去时,太后没有再看陈默一眼。这场母子对峙,看似平手,实则彻底撕破了表面的和睦。?
太后走后,陈默脸上的 “惶恐” 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冷意。“黄锦,” 他沉声道,“加强对仁寿宫、寿宁侯府的监控,他们见了谁、说了什么,每一个细节都要报给朕。”?
“奴婢遵旨!”?
就在这时,海瑞匆匆进来,脸色凝重:“陛下,寿宁侯府的管家昨夜暴毙了,是中毒身亡。我们的人查到,他死前见过一个游方郎中,而那郎中最后消失的地方 —— 是城西英国公府。”?
“英国公府?” 陈默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色。英国公是开国元勋之后,世代勋贵,在军中根基深厚。若连他们都与 “圆蛇” 有牵连,那局势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
“继续查!” 陈默下令,“查清那郎中的身份,以及英国公府与管家的关联。此事绝不能声张,以免打草惊蛇。”?
海瑞刚领命退下,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甲胄碰撞的脆响。一名浑身是血的锦衣卫校尉踉跄着冲进殿,扑倒在地,手中高举着一份被血浸透的密函:“陛… 陛下!八百里加急!戚将军在京郊的新军军营… 昨夜遭不明人马突袭!对方… 对方用了火炮!”?
“火炮?” 陈默一把夺过密函,手指因用力而发白。新军军营是大明的底牌,位置极其隐秘,且有锦衣卫严密布防,对方不仅能找到营地,还能动用火炮 —— 这绝不是普通乱匪能做到的!?
他颤抖着展开密函,戚继光的字迹潦草而急促:“昨夜三更,约五百蒙面人突袭军营,携三门火炮轰击营寨,目标直指火器库与兵工厂。我军虽奋力抵抗,斩杀敌寇百余,但火器库受损,十余名工匠殉职。敌寇撤退时,留下一枚衔尾蛇令牌…”?
衔尾蛇!又是 “圆蛇” 组织!?
陈默攥紧密函,指节泛白。从后宫的刺杀,到勋贵的牵连,再到新军军营的火炮突袭 —— 这个神秘组织,不仅能渗透朝堂、勾结边患,甚至拥有了足以威胁大明底牌的火力!?
他猛地看向殿外,天空阴沉得仿佛要下雨。“传朕旨意!” 陈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冷厉,“命海瑞即刻彻查英国公府;命张居正统筹京城防务,封锁所有城门;命戚将军加固军营防线,彻查内奸!”?
一场无声的较量,终于随着火炮的轰鸣,彻底升级为你死我活的对决。陈默知道,他面对的,或许是一个比严嵩、比努尔哈赤更可怕的敌人 —— 一个潜伏在大明心脏里,随时可能致命的毒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