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围区,这片被东京区域刻意遗忘的荒芜之地,如同光鲜亮丽躯体上一块溃烂的伤疤。这里堆砌着文明的残渣——危险的核电站发出沉闷的嗡鸣,巨大的垃圾堆填场散发着腐朽的气息,断裂的高架桥和坍塌的楼房构成一片灰色的水泥丛林。
而在这些巨大废墟的缝隙里,更弱小的生命在挣扎求存。几十名“受诅咒之子”就像生长在裂缝中的苔藓,她们唯一的庇护所,是深处一段废弃的下水道系统。阴暗、潮湿,空气中永远弥漫着铁锈、霉味和若有似无的绝望。年迈的松崎长老——孩子们口中慈祥的“长老”,是这片小小地下王国唯一的守护者,用他微薄的力量和无限的慈爱,勉强为孩子们撑起一片不至于立刻坍塌的天空。
直到天幻的到来,像一道强光,骤然刺破了这延续了太久的黑暗。
即便松崎长老自己也已被银河火花选中,内心怀抱着新的期盼,但当天幻率领着几十位眼神炽热、行动干练的被选中者,以一种近乎“强硬”的姿态,将他和孩子们一个个从阴暗的下水道里“薅”到阳光下时,老人脸上依旧写满了茫然与无措。孩子们更是紧紧簇拥在他身边,红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微弱的好奇。
“请稍等片刻。”天幻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向前一步,独自站在一片相对空旷的废墟之上。只见他缓缓抬起手,一张闪烁着奇异流光、仿佛蕴含着无尽可能性的卡牌在他指尖凝聚实体,周遭的空气都随之微微震颤。
“【幻卡—庇护所·乐园新生】”
他低沉的声音如同敲响了某个法则的音叉。卡牌瞬间化作一道炽热却不刺目的流光,如同拥有生命的熔岩,猛地灌入他脚下的大地!
“轰——”
地面发出低沉的轰鸣,并非毁灭性的震动,而是某种庞然大物正在从长眠中苏醒。在松崎长老和所有孩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惊人的神迹在他们眼前上演:
水泥地面如同波浪般翻滚、塑形,迅速变得平整坚固,覆盖上温润如玉的材料;残垣断壁仿佛被无形巨手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从地下“生长”而出的崭新墙体;高耸的、流淌着柔和能量光晕的围墙拔地而起,勾勒出庇护所的轮廓;一座座功能各异的建筑如同快进镜头下的植物般破土而出,错落有致地排列开来——
生活区是一座洁白温暖的复合楼宇,有着宽大明亮的窗户,不再是下水道里挤作一团的破旧被褥。
教学区是独立的方形建筑,屋顶甚至有小小的观测穹顶,里面是崭新的课桌椅和发光的电子黑板,与废墟中捡来的破烂课本是天壤之别。
医疗室、膳食中心、公共浴室……甚至还有一小片刚刚冒出嫩芽的生态园圃!
短短几分钟内,一座功能齐全、设计精良、甚至堪称宏伟的建筑群,便取代了之前的荒芜与破败。它静静地矗立在废墟之中,洁白的墙体在昏黄的外围区天空下,散发着如同奇迹般柔和而坚定的光芒,仿佛一座不容侵犯的圣所。
孩子们张大了嘴,发出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呼。就连松崎长老,也颤抖着摘下了老花镜,用力擦拭着眼睛,仿佛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阴暗下水道与眼前光辉圣所的强烈对比,冲击着每一个人的心灵。
天幻转过身,阳光在他身后为那座新生的“乐园”镀上一层金边。他看向依旧处于震撼中的松崎和孩子们,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从今天起,这里就是你们的家。”
“一个不需要躲藏,有光明,有温暖,能学习,能健康成长的家。”
“这简直就是神迹。”松绮被震惊到说不出话……
—————
时间回到现在。
天幻带着那十几个被选中者回到了庇护所处。
先前街头那凌厉肃杀的气势从这些被选中者身上悄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回到“家”的松弛感和满足感。他们手中的甩棍早已不知收于何处,眼神也变得温和。一进门,他们便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庇护所的运转中——有人去帮忙准备膳食,有人去接替巡逻岗位,有人则走向孩子们,检查她们今天的学习成果。
整个庇护所运转得如同一个精密的钟表,却又充满了人情的温暖。这里没有呵斥,没有恐惧,只有忙碌的喧嚣和安宁的低语。
被带回来的红眼女孩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天幻的手,指尖有些冰凉。她低垂着头,破旧的帽檐几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着的、缺乏血色的嘴唇和一小截尖俏的下巴。周围这明亮、温暖、充满生机的一切,与她所熟悉的阴暗、冰冷和饥饿感形成了过于强烈的对比,让她仿佛置身于一个不敢醒来的美梦,每一步都踩在虚幻的云朵上,生怕下一秒就会坠落。
天幻立刻感受到了她细微的紧张和不安。他停下脚步,没有丝毫的不耐,十分自然地蹲下身,让自己的视线与女孩齐平。他隔着那顶脏旧的帽子,非常轻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声音温和得如同春日融化的雪水:
“别害怕,”他说,“虽然你确实做了些错事,但我们已经归还了你拿的东西,也治好了那个被你攻击的警备员。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
他的话语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只有平静的陈述和宽恕。
“现在,你不需要再担心饥饿,不需要再躲避追捕,也不需要再为了一小块发霉的面包而拼命。”天幻的目光扫过周围同样有着红眼睛的,正在玩耍的孩子们,语气变得更加柔软,“在这里,你只需要像她们一样,做一个普通的、可以尽情欢笑和玩耍的孩子就好。”
女孩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帽檐下似乎传来极其细微的、压抑的抽气声。她似乎想抬头,却又缺乏勇气。
而就在这时,庇护所的孩子们终于发现了归来的天幻。
“是天幻哥哥!”
不知是哪个孩子先惊喜地大喊了一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下一刻,欢呼声此起彼伏!
“哥哥回来啦!”
“天幻哥哥!”
原本在各处玩耍、学习或帮忙的孩子们瞬间沸腾了,她们的眼睛亮晶晶的,脸上绽放出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像一群被惊起却又无比快乐的小鸟,一窝蜂地、叽叽喳喳地冲向了庭院中央的天幻。
她们奔跑着,欢笑着,迫不及待地想要靠近给予她们这片乐园的“哥哥”。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洪流让新来的女孩吓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就想往天幻身后躲藏。
天幻却笑着,没有阻止孩子们的靠近,反而就着蹲下的姿势,张开手臂,迎接了第一个扑进他怀里的小不点。他轻而易举地将那个兴奋得小脸通红的女孩子抱了起来,引得她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更多的孩子围了上来,有的抱住了他的腿,有的扯着他的衣角,七嘴八舌地喊着“哥哥”,争相说着今天学了什么字、苗圃里的种子发芽了之类鸡毛蒜皮却对她们至关重要的小事。
这片纯粹而热烈的爱戴与依赖,瞬间冲散了刚才残留的些许肃穆和紧张感,将整个庭院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被挤在中间的新来的女孩彻底呆住了,她隔着帽檐的缝隙,看着被孩子们簇拥着、脸上洋溢着无奈却真实笑容的天幻,看着周围每一个“同类”脸上那她从未见过的、毫无防备的快乐。
那只一直紧紧攥着天幻的手,不知不觉地,松开了一丝力道……
孩子们很快对新来的朋友展现了极高的热情,在天幻的提议下,她们带着新朋友开始参观着她们的家园。
天幻没有打扰这份和谐,他悄无声息地走到庭院中央,那里摆放着他那把显眼的靠背椅。他如同一位巡视自己领地的君主,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阳光洒在他身上,也洒在整个庇护所,将建筑的轮廓勾勒得温暖而神圣。
松绮这时也毕恭毕敬地走了过来,隆重地向行礼。
“在这里就不要搞这个了……明明我说过不要真把我当神供了。”天幻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能当自己爷爷的人行礼,实在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口头上指正一下。
“您是当之无愧的‘神’,唯独这一点我,我们都坚信不疑。”,松绮浅笑着拒绝了天幻的推脱,而天幻似乎也习惯了,只是叹了口气就没再说什么了。
“别的不说了,孩子们的侵蚀率如何?”
天幻没再纠结,而是问起了关键的事,也就是那张卡牌——【幻卡——无害化融合】的作用。
这是为了解决“受诅咒之子”们最终变为原肠动物的惨剧而制造的卡牌,通过它,原肠动物的病毒将被无害化,同时保留原肠因子带给孩子们的奇特能力。
松崎长老听到这个问题,脸上的激动神色瞬间被一种近乎狂喜的震撼所取代,他声音都有些发颤:“是0%!所有孩子的检测结果都是0%!而且自从您施展神…呃,施展力量之后,就再也没有波动过!一次也没有!”
他激动地挥舞着手,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比喻:“简直…简直就像原肠病毒从未存在过一样!不,比那更神奇!病毒带来的强化能力还在,但那种如影随形的侵蚀性、那种定时炸弹)的感觉,彻底消失了!这…这…”
老人因为过于激动,一时间竟有些语无伦次,他看向天幻的眼神,已经无法用简单的崇敬来形容,那更像是目睹了宇宙真理般的震撼。
天幻闻言,脸上露出了然和满意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嗯,和预想的效果一致。【无害化融合】并非消灭,而是‘转化’。它将病毒基因组中导致侵蚀和变异的恶性序列进行了永久性沉默和修饰,同时强化了那些赋予你们特殊能力的良性表达。所以,侵蚀率归零是必然结果,能力保留也是设计的一部分。”
他的解释带着一种冷静的科学口吻,仿佛在陈述一个简单的实验结论,但这结论背后所代表的,却是颠覆这个世界十年绝望认知的奇迹。
松崎长老努力消化着天幻的话,虽然有些术语他听不太懂,但核心意思他明白了——孩子们真的得救了!彻底地、永远地摆脱了那该死的命运!
“太好了…这真是…太好了…”老人喃喃自语,眼眶再次湿润,这一次是纯粹喜悦的泪水。他几乎无法想象,这个消息如果传出去,会在外界引起何等惊天动地的海啸。
“那就好。”听到这个好消息,天幻也放下了悬着的心。
固然他对自己的力量有着自信,但兹事体大,他必须重视。
天幻再次掏出一张卡牌,卡牌上面显示着里见莲太郎和蓝原延珠正在赶往外围区的画面。
“理论上,你也是被选中者,里见莲太郎,但是,你那有些偏执的正义在这个世界无法达到守护那些孩子(“受诅咒之子”)的目的的。”
天幻看着卡牌显现的一大一小两人,突然笑了笑。
“但我也不需要和你探讨人生意义,只要你能成为那‘新世界’的推动者之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