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引子:鸡始乳,征鸟厉疾。至寒之境封锁万物,亦将往昔的刻痕冻结得愈发清晰。
苏砚的伤势比预想的更重。寒铮那隔空一击,不仅伤及他的时序之力根本,更有一股阴寒的“时蚀”能量如附骨之疽,盘踞在他的经脉与意识海中,不断侵蚀着他的生命力与记忆碎片。他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额头上覆盖着由小满凝聚的、蕴含生机的“青阳琥珀”,但收效甚微。四时书屋的防御光晕也因此黯淡了几分,仿佛与主人同病相怜。
小满日夜守候在床边,她看着苏砚即使在昏睡中也紧蹙的眉头,感受着他体内那不属于他的、冰冷而充满恶意的能量,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与无力感交织在她心头。她是时序之源,拥有浩瀚的时间能量,却无法驱散这针对哥哥的、精准而恶毒的侵蚀。
“一定有办法……”她喃喃自语,目光扫过书房里那些浩如烟海的典籍,最终定格在因为苏砚重伤而暂时失去灵动光泽的《时序手札》上。
她记得苏砚昏迷前断断续续的呓语:“手札……核心……血脉……”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苏砚无法主动催动手札,但她或许可以。她的力量本质是“源”,是纯粹的创造与流淌,或许能绕过手札的某些血脉禁制,激活其更深层的、守护传承的功能。
“我要进去,”小满对一旁忧心忡忡的白露说道,眼神坚定,“进入《时序手札》的记忆核心,找到能救哥哥的方法,找到对抗寒铮的关键。”
白露震惊:“这太乱来了!手札认主,强行侵入只会遭到反噬!而且里面的时间流混乱,你的意识可能会迷失在其中!”
“没有时间了!”小满看着苏砚愈发微弱的气息,以及窗外因为防御减弱而开始试探性撞击冰晶穹顶的、属于断时盟的阴影触须,“我是‘时序之源’,如果连我都无法在一定程度上共鸣苏家的传承之宝,那还有谁可以?”
不再犹豫,小满将双手轻轻覆在《时序手札》冰凉的封面上。她没有试图用力量强行冲击,而是放松身心,将自己纯净无比的时序本源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温柔地注入其中。
起初,手札毫无反应,甚至传来隐隐的排斥。但渐渐地,或许是感受到了小满力量中那份毫无杂质的守护之意,或许是苏砚濒危的状态触发了某种应急机制,手札的封面开始泛起微光,那光芒不像以往那样璀璨,而是如同月光般柔和、深邃。
小满的意识被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着,牵引着,沉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通道。
这里不是有序的文字记载,而是苏家历代时序师记忆与情感的洪流。她看到了筚路蓝缕的先祖,在蛮荒大地上第一次引导节气之力;看到了惊才绝艳的先辈,与失控的时间裂隙搏斗,最终以身补缺;也看到了苏砚父母年轻时的身影,他们研究星图,探讨时序之源的奥秘,眉宇间充满了对未知的探索与对生命的敬畏……
无数的画面、声音、情感碎片冲刷着小满的意识。她稳住心神,努力寻找着与“时蚀”、“寒铮”、“救治”相关的线索。
终于,在记忆长河的某个隐秘分支,她“看”到了一段被刻意尘封的景象:
那是两百年前的某个大寒之日,天地冰封,万物寂灭。年轻的寒铮,那时还被称为“惊蛰君”,是苏家那一代最出色的盟友与挚友。他与苏砚的一位先祖,共同发现了一处远古时间文明的遗迹。在遗迹深处,他们触碰到了关于“永恒寂静”——即“清扫者”的禁忌知识,同时也发现了一种可以利用、但极度危险的力量——“寂灭时尘”。
寒铮被“永恒”的幻象与“寂灭时尘”的力量所诱惑,认为有限的生命和循环的时序是文明的枷锁。他与苏家先祖爆发了激烈的争执,最终决裂。他盗取了部分“寂灭时尘”,并以此为核心,创立了断时盟。而苏家先祖,则在阻止他的过程中,被“寂灭时尘”所伤,那种侵蚀的特性,与如今苏砚所中的“时蚀”同出一源!
画面中,那位苏家先祖在生命最后时刻,以残存的所有时序之力,结合家族传承秘法,将驱除“寂灭时尘”的方法,烙印在了《时序手札》的最深处——那不是某种强大的攻击术法,而是一种极其精妙的“时序编织”技巧,如同用最纤细的丝线修补最脆弱的蛛网,需要以血脉为引,以至纯的时序本源为能量,引导伤者自身的时间线进行“回溯”与“覆盖”,从而将那不属于他的“寂灭”痕迹一点点剥离、消解。
同时,小满也感知到了另一个关键信息:寒铮之所以能存活两百年并力量大增,正是因为他将自身与“寂灭时尘”深度结合,某种程度上,他也成为了“时蚀”的载体和源头。要彻底击败他,必须从根本上净化或分离他体内的“寂灭时尘”。
小满的意识回归身体,脸色因精力透支而苍白,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我找到了!”她握住苏砚冰冷的手,对白露快速说道,“救治哥哥的方法,以及……寒铮的弱点!”
她立刻开始行动,按照记忆中的秘法,引导自身纯净的本源时序之力,如同最灵巧的织女,开始梳理、编织苏砚体内那些被“时蚀”扰乱、冻结的时间线。这个过程极其缓慢且耗费心神,小满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她眼神专注,没有丝毫动摇。
一天一夜过去。当大寒节气的朝阳带着一丝勉强穿透云层的微光,照亮四时书屋的窗棂时,苏砚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体内那阴寒的侵蚀感虽然尚未完全清除,但已被压制到角落,生命力正在一点点回归。
他看向疲惫却满眼欣喜的小满,又感受到体内那温和而熟悉的编织之力,瞬间明白了什么。
“你……进入了手札核心?”他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小满用力点头,将看到的关于寒铮的起源、寂灭时尘的真相以及他的弱点,一一告知。
苏砚沉默片刻,消化着这震撼的真相。原来,持续两百年的恩怨,其源头竟是理念的分歧与禁忌力量的诱惑。
他支撑着坐起身,感受着体内残存的“时蚀”与正在修复的力量,目光投向窗外冰封的世界。
“寒铮因‘寂灭’而强,也必将因‘寂灭’而亡。”苏砚的声音逐渐恢复力量,“我们知道了根源,就有了方向。”
大寒至极,阳气暗生。最深的伤痕与最古老的秘密一同浮出水面,指向了破局的关键。复苏的时序师与觉醒的时序之源,即将直面那由寂灭中诞生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