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林溪忽然抬起头,眼里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提议:“那……那你们谈事情时,我可以……可以在这里等你们吗?我想看看安姐姐平时住的地方,画点速写……”
她的手指绞着衣角,生怕被拒绝似的,补充道:“我不会打扰你们的,就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画……”
宁安看着她眼底的期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当然可以。”
林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嘴角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刚才的失落一扫而空,连吃面包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
宁安看着她重新变得鲜活的样子,心里的滞涩渐渐散去,却不知为何,总觉得哪里隐隐有些不对,像被晨雾遮住的影子,看不真切。
门锁传来轻微的响动时,宁安正帮林溪整理画具。家里有备画具,闲暇之余,她也会自己画画花花草草什么的。
她抬头望去,李思雅推门走进来,银发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泽,只是眉宇间凝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郁。
“你来啦。”宁安迎上去,目光下意识落在她的手背上——创可贴边缘干干净净,看来没沾到水。
“嗯。”李思雅点头,视线扫过客厅,在看到正坐在地毯上摆弄画板的林溪时,紫瞳里的光淡了淡,随即转向宁安,“方便单独说句话吗?”
林溪立刻抬起头,脸上露出乖巧的笑:“安姐姐你们聊,我正好构思一下速写,不打扰的。”她说着,还特意往阳台的方向挪了挪,背对着客厅坐下,一副“绝对不会偷听”的姿态。
宁安心里那点隐约的不对劲又冒了出来,但还是跟着李思雅走进了卧室。
房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动静。李思雅转过身,背靠着门板,紫瞳里的沉郁比刚才更明显了些。
“怎么了?脸色不太好。”宁安有些担心,“是家族的事还有麻烦?”
“不是。”李思雅摇头,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语气凝重,“宁安,我想跟你说的是林溪。”
宁安愣了一下:“林溪?她怎么了?”
李思雅走到她面前,目光认真地看着她,紫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觉得……你最好离她远一点。”
宁安的眉头微微蹙起:“为什么?她…”
“她看起来很无害,对吗?”李思雅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可你不觉得太巧了吗?她的每次出现,都那么恰巧;昨天那么晚,她又为什么会带着画夹出现在你家楼下?那些抢画的人,又为什么偏偏只抢她的画夹?”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让宁安有些措手不及。她张了张嘴,想说“也许只是巧合”,却被李思雅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我查过她。”李思雅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冷冽的冷静,“她说自己是美术生,在城郊的画室学画,但我托人问过,那间画室根本没有叫‘林溪’的学生。”
宁安的心跳慢慢沉了下去,指尖微微发凉:“可能……可能是找错画室了?”她下意识地想为林溪辩解,却连自己都觉得这些理由有些苍白。
李思雅轻轻摇头,紫瞳里的担忧更深了:“昨晚那些黑衣人,我追了一段,他们动作干脆利落,不是普通的小混混,是受过训练的。你觉得,一个普通的美术生,会招来这种人吗?”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宁安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坚持:“还有她每张画里留下的符号,我找人辨认过,和‘Stillrun’组织以前留下的标记很像。”
“Stillrun”这三个字像一块冰,瞬间砸进宁安心里,让她浑身一凉。
苏佑安、笔记本、坠海……那些被她刻意回避的记忆,此刻随着这个名字一起翻涌上来。
“你是说……”宁安的声音有些发颤,“林溪和苏佑安的事有关?”
“我不知道。”李思雅的语气缓和了些,伸手轻轻握住她微凉的指尖,“我没有证据,这只是我的直觉。但宁安,相信我,这个林溪绝对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她的指尖带着温热的温度,传递过来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我不是要逼你相信什么,只是……希望你保护好自己,别对她太心软。我有种预感,她很危险,离她太近,你可能会受伤。”
卧室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交叠的呼吸声。宁安看着李思雅认真的眼睛,心里的天平渐渐倾斜。
她想起林溪总是恰到好处的脆弱,想起她昨晚在怀里时那过于刻意的依偎,想起今晨醒来时那让她莫名不安的亲昵……那些被她归结为“胆小”“缺乏安全感”的细节,此刻串联起来,竟真的透出几分诡异。
“我……”宁安张了张嘴,心里乱得像团麻,“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李思雅看着她眼底的动摇,轻轻松了口气,指尖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温柔:“别担心,有我在。如果她真的有问题,我也不会让她伤害你的。”
阳台方向,林溪正握着画笔在速写本上勾勒线条,阳光落在她低垂的侧脸上,粉发泛着柔和的光泽,看起来确实专注又安静。
忽然,她手腕微不可查地一抖,画笔从指间滑落,在地板上发出轻响。笔杆骨碌碌地往前滚,越过地毯边缘,顺着光滑的地板一直滚到卧室门口,停在了门缝边。
林溪愣了一下,起身去捡。刚弯下腰,卧室里传来的话语就像细小的针,猝不及防扎进耳朵里。
“……她绝对不是外表看上去的那么简单……”是李思雅的声音,带着冷冽的审视。
“……那些符号和‘Stillrun’的标记很像……”
“……离她太近,你可能会受伤……”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与戒备。
林溪的指尖僵在半空中,距离那支画笔只有几厘米。她脸上的乖巧和羞怯瞬间褪去,眼底翻涌着冰冷的怒意,粉发下的嘴角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连呼吸都变得沉了几分。
李思雅……又是她。
总是这样,像块甩不掉的狗皮膏药,处处针对她,试图在宁安面前揭穿她的伪装。
林溪缓缓直起身,没有去捡那支笔,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背对着卧室门,指尖在速写本的纸页上用力划过,留下一道深深的折痕。
她早就知道李思雅对自己心存芥蒂,却没想到对方竟查得这么深,连“Stillrun”的标记都注意到了。
看来,是她太低估这个银发女人了。
林溪深吸一口气,眼底的怒意渐渐被一种冰冷的平静取代,甚至还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嘲讽的笑。
想让宁安疏远她?没那么容易。
她慢慢转过身,重新弯下腰,捡起那支滚到门口的画笔,动作轻柔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后,她故意让脚步发出一点声响,回到阳台的地毯上坐下,笔尖落在纸上,却迟迟没有落下。
过了几秒,她忽然捂住嘴,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哽咽的抽气声,肩膀微微耸动起来,像是被什么吓到了,又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声音不大,却刚好能穿透那扇不算太厚的卧室门。
卧室里,宁安正被李思雅的话搅得心神不宁,忽然听到外面传来的抽气声,心头一紧,下意识就想推门出去。
“别去。”李思雅按住她的手腕,紫瞳里闪过一丝警惕,“她可能听到了。”
宁安愣了愣,看着李思雅笃定的眼神。
“可她……”
“如果她真的无辜,听到这些话会生气,会辩解,而不是躲在外面偷偷哭。”李思雅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洞彻的冷静,“这是她的手段,安安,别再被她骗了。”
宁安看着紧闭的门板,外面的抽气声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像根细针,一下下刺着她的耳膜。
她想起林溪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眼睛,想起她小心翼翼的依赖,再对比李思雅此刻凝重的神情和那些无法忽视的疑点……
心里的天平,第一次剧烈地摇摆起来。
门板外的抽气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在晨光里透着说不出的可怜。
宁安的指尖微微收紧,被李思雅按住的手腕传来温热的力道,却拦不住她心里那点翻涌的不忍。
她知道李思雅的话有道理,那些疑点像细密的网,将“林溪”无害的表象缠得越来越紧,可真要对那哭声置之不理,却又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闷得发慌。
“她……”宁安张了张嘴,声音有些艰涩,“也许只是太害怕了。”
李思雅看着她眼底的挣扎,紫瞳里的警惕淡了些,多了点无奈的纵容。
她太了解宁安了,这份总想着体谅别人的柔软,是她的好,有时却也最容易被人利用。
“那你想怎么办?”李思雅松开手,语气缓和下来,“出去安慰她,告诉她我们在说别的事?还是……直接问她那些疑点?”
宁安沉默了。
出去安慰,像是在自欺欺人;直接质问,看着外面那副脆弱的样子,她又实在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