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岳等新政督察司专员从浙江及其他行省发回的密报,如同雪片般堆满了朱标的案头。那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的贪墨、欺瞒、阻挠之事,将地方吏治的黑暗面赤裸裸地揭开。尤其是浙江、江西等赋税重地,某些官员胥吏上下其手、盘剥百姓、侵蚀国帑的行径,已然猖獗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朱标看着这些奏报,脸上并无暴怒,只有一片深沉的冰冷。他知道,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唯有铁血的手段与完善的制度,方能斩断这蔓延的腐肉。
他没有再召开廷议争论,而是直接以太子监国名义,连下数道钧令:
第一道,便是针对已查实罪证的贪官墨吏。以浙江杭州知府潘汝璋、江西布政使司一名主管钱粮的参议等数十名中高级官员为首,共计一百三十七人,罪证确凿,依《大明律》及《优抚新制》中关于贪墨军饷抚恤的特别重典,主犯一律处斩,家产抄没!其直接参与、知情不报、乃至阻挠核查的属官、胥吏,视情节轻重,或流放充军,或革职永不叙用。旨意中明确:“此等蠹虫,喝兵血,蚀民膏,天理难容,人神共愤!杀无赦!”
第二道命令,则是针对朝野上下可能存在的同情、包庇或试图暗中运作的势力。朱标借由毛骧的锦衣卫,迅速锁拿了数名在京中为浙江案犯通风报信、试图斡旋的官员,其中甚至包括一位与潘汝璋有姻亲关系的吏部郎中。同样,毫不留情,处斩,家产充公!
雷霆之怒,瞬间席卷官场!一道道处决的名单公布,一颗颗人头落地,一箱箱抄没的家产被运入国库。整个南京城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先前还对督察司行动不以为然,甚至暗中讥讽“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员,此刻无不噤若寒蝉,脊背发凉。太子殿下的手段,比他们想象的更加酷烈,更加果决!他真的敢杀,而且是大开杀戒!
就在朝臣们被这血腥肃杀吓得心惊胆战之际,朱标的第三道,也是最为石破天惊的旨意,在处决人犯的余波未平时,颁下了。
这一日,奉天殿内气氛凝重。朱元璋高坐龙椅,朱标侍立一旁。下方文武百官,个个低眉顺眼,大气不敢出。
朱标缓步出列,目光平静地扫过众臣,声音清晰而沉稳,却带着千钧之力:
“近日之事,想必诸位爱卿都已知晓。贪墨横行,吏治不清,非国家之福,亦非百姓之愿。孤与父皇,痛心疾首!”
他顿了顿,话锋陡然一转:“然,肃贪反腐,非仅靠屠刀。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孤亦深知,我大明立国未久,百废待兴,百官俸禄,相较于前朝,确属微薄。或有官员,因家计艰难,一时糊涂,行差踏错,亦非全然其个人之过。”
这番话,让下方不少官员愣住了,甚至有些原本心中惴惴、担心被牵连的低品级官员,偷偷抬起了头。
“故此,”朱标声音提高,带着一种决断的力量,“经父皇允准,孤决定,自即日起,大幅提升天下百官之俸禄!在现有基础上,普增三至五成!确保各级官员,即便仅靠俸禄,亦能维持其官职应有之体面,赡养家小,安心任事!”
涨俸禄?!
满朝哗然!在刚刚经历了一场血腥清洗之后,太子殿下非但没有进一步收紧枷锁,反而要给全体官员加俸?这……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恩典!
然而,朱标接下来的话,却将这“恩典”变成了悬在所有人头顶的、比屠刀更加令人恐惧的利剑:
“但是!”朱标语气骤寒,目光如冰刃般扫过每一个人,“俸禄既足,若再有人,胆敢心存侥幸,伸贪墨之手,行舞弊之事——无论官职大小,无论贪墨多寡,一经查实,主犯凌迟处死!并——诛连九族!其家产,尽数抄没,充盈国库!绝无宽贷!”
诛连九族!
这四个字,如同九天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官员的耳边!刚刚因加俸而升起的一丝暖意,瞬间被这极致的酷寒所冻结!凌迟!诛九族!这已不仅仅是惩罚个人,而是要将其整个家族连根拔起!
朱标看着下方面色惨白、冷汗涔涔的众臣,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乃‘俸以养廉,刑以止贪’之国策!朝廷予尔等体面,予尔等足以安身立命之俸禄,便是要尔等毫无借口地清廉自守,忠君爱国!若俸禄已足,仍行贪渎,则非为生活所迫,实乃本性贪婪,罪无可赦!对此等蠹虫,唯有施以最严厉之极刑,方能震慑宵小,以儆效尤!”
他最后总结道:“望诸位爱卿,谨记今日之言。高俸,是朝廷的恩典,亦是责任;严刑,是悬顶之剑,亦是护国之盾。望尔等好自为之,恪尽职守,勿谓言之不预也!”
朝堂之上,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被太子殿下这“一手蜜糖,一手砒霜”的凌厉手段彻底震慑住了。高薪养廉,给了他们实实在在的好处,也堵住了所有贪墨的借口;而诛连九族的酷刑,则彻底断绝了任何侥幸心理。这已不是简单的威慑,而是划下了一条不可逾越的血色红线!
朱元璋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噤若寒蝉的群臣,又看了看身旁气度沉稳、手段老辣的长子,心中感慨万千。标儿这一手,恩威并施,刚柔相济,既解决了官员实际困难,收买了中下层人心,又以最酷烈的方式树立了绝对权威,其政治手腕,已臻化境。
“众卿可都听明白了?”朱元璋沉声开口,为这场朝会定下最终基调。
“臣等明白!定当谨遵太子殿下教诲,清廉自守,尽忠王事!”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与顺从。
退朝之后,关于“高俸养廉,贪则诛族”的新国策,迅速传遍朝野。底层官员在欣喜于俸禄增加的同时,也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体面”与安稳。中高层官员则彻底收起了小心思,开始真正审视自己的行为,唯恐触碰那根致命的高压线。
一场血腥的肃贪,配合着石破天惊的俸禄改革与酷法重典,朱标以雷霆万钧之势,不仅清除了大批蠹虫,更从根本上重塑了官场的生态与规则。帝国的吏治,经历了一番刮骨疗毒般的剧痛后,开始向着更加清明、高效的方向艰难转型。而这套“高薪+严刑”的组合拳,也成为了朱标治理体系中,极具特色且影响深远的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