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将士优抚新制》的颁行与蓝斌案的雷霆处置,如同在平静(至少表面如此)的湖面投入两块巨石,激起的涟漪持续扩散,深刻地改变着大明的肌理。
军队层面的变化最为直观。底层士卒的士气与忠诚度肉眼可见地提升,以往那种对上官敢怒不敢言的压抑气氛缓和了许多。毕竟,太子殿下连永昌侯的义子都说剐就剐,说诛九族就诛九族,还有谁敢轻易触碰抚恤金这根高压线?各级将领也收敛了不少,克扣军饷、虐待士卒的事情大幅减少,至少明面上如此。一股更加注重纪律、讲究规矩的新风气,正在军中悄然形成。
朝堂之上,文官集团对太子这番“重典治军”的手段,心情复杂。一方面,他们乐见骄横的勋贵武将吃瘪,权力受到制约;另一方面,朱标展现出的果决与狠辣,也让他们心生凛然。这位太子,绝非仁弱可欺之主。同时,《优抚新制》带来的财政压力,也成了户部和部分言官新的担忧,只是眼下风头正劲,无人敢直撄其锋。
而被“请”到凤阳的蓝玉,在最初的憋闷与不甘之后,真正开始沉下心来回想过往。他亲眼看到了凤阳周边卫所在新制下的变化,听到了老兵们对太子的感激之言,再结合自身处境,不得不承认,太子这一套组合拳,虽然打得他措手不及、损兵折将,但确实抓住了军中的顽疾,也占据了道德和法理的制高点。他蓝玉若想日后还有重返朝堂、甚至更进一步的可能,恐怕必须做出改变,适应这位新太子的规矩。
这一日,朱标在文华殿听取议政大臣们关于新制推行情况的汇报。各项数据显示,初期效果显着,军中怨气大减,但也暴露出一些问题,比如地方荣军所建设进度不一,部分偏远卫所抚恤发放仍有延迟等。
朱标仔细聆听,并未因初战告捷而沾沾自喜。他指示道:“成效可喜,但问题亦不容忽视。传令各地,荣军所建设纳入地方官考核,限期完成。抚恤发放,建立驿站快道与定期核查机制,确保每一文钱、每一粒米,都能及时送到将士手中。都察院与锦衣卫的监督,必须常态化,不可有一日松懈。”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诸位大臣,语气深沉:“《优抚新制》非一时之策,乃百年大计。其核心,在于‘信’字!朝廷对将士的承诺,必须一言九鼎,永不背弃!唯有如此,方能换取将士们以死效忠,保我大明江山永固!”
众臣肃然,齐声应诺。
处理完政务,朱标回到东宫。常氏迎上来,递上一杯参茶,柔声道:“殿下近日辛劳了。听闻军中气象一新,皆是殿下之功。”
朱标接过茶,摇了摇头,笑道:“非我一人之功,是律法之功,是制度之功,更是天下将士心中那股盼着公道的气之功。我不过是顺势而为,将那不公的盖子揭开,把该立的规矩立起来罢了。”
他拉着常氏坐下,语气带着一丝感慨:“夫人,你看,这便是制度的力量。一个好的制度,能让坏人不敢作恶,让好人得到保障。比依靠某个明君、某个清官要可靠得多。我要做的,就是在这大明,尽可能地多立下一些这样的好制度。”
常氏依偎着他,眼中满是钦佩与柔情:“殿下深谋远虑,妾身不及。只是,此番动作如此之大,牵扯如此之广,只怕……日后还会有反复,有人会不甘心。”
朱标目光投向窗外,眼神锐利而坚定:“那是自然。触动利益往往比触及灵魂还难。蓝玉之事,只是一个开始。那些盘根错节的旧势力,那些习惯了特权的人,绝不会轻易就范。但大势在我,民心在我,军心亦开始向我,何惧之有?”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他们要反扑,便让他们来。正好借此机会,将这些沉疴旧疾,一一定点清除!这大明的天,是时候变得更清朗一些了。”
随着《优抚新制》的根基渐稳,朱标已将目光投向了更深远的地方。他知道,整顿军纪、安抚军心只是第一步。接下来,吏治的澄清、财政的优化、教育的普及、科技的推动……还有无数场硬仗要打。但他已然铺好了路,握紧了“制度”这把利器,更有了一支开始归心的军队作为后盾。
帝国的航船,在这位年轻舵手一次次精准有力的调整下,正劈波斩浪,驶向一个前所未有的、被他称之为“朗朗乾坤”的未来。而所有的暗流与阻力,都将成为这艘巨轮前行途中,必须碾碎的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