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玉被“请”去凤阳“静思”,其义子蓝斌贪墨抚恤金一案,则由三法司(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联合会审。铁证如山,蓝斌及其同党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案卷整理完毕后,呈递御前,由朱元璋做最终裁定。
武英殿内,气氛肃杀。朱元璋翻阅着那厚厚一叠记录着贪墨细节、老兵凄惨境况以及蓝斌等人骄奢淫逸生活的卷宗,脸色越来越沉,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怒焰。
“砰!”他将卷宗重重摔在御案上,声如寒铁:“丧心病狂!喝兵血,坑功臣,此等行径,与禽兽何异?!不杀,不足以平朕之愤!不杀,不足以告慰伤残将士!不杀,不足以正朝纲国法!”
他目光如刀,扫过殿内众臣,最终落在朱标身上,带着决绝的杀意:“太子,你以为,此獠该当何罪?”
众臣屏息,都知道皇帝这是盛怒之下,要行重典了。
朱标出列,神色平静,但眼神深处同样带着冷意。他躬身道:“父皇,蓝斌贪墨将士卖命钱,致使功臣落魄,其行可诛,其心当戮!按《大明律》,贪墨军饷,数额巨大,情节极其恶劣者,主犯……当处极刑,并夷三族!”
“夷三族”三个字一出,殿内不少官员倒吸一口凉气。这已是极其严厉的刑罚。
然而,朱元璋似乎犹觉不足,他盯着朱标,语气森然:“夷三族?朕看,还不足以震慑后来者!此等国之蠹虫,就该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朱标迎着父皇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却缓缓摇了摇头,语气沉稳而坚定:“父皇,夷三族之刑,已属极重。律法乃国之基石,量刑当有依据,过犹不及。”
他话锋一转,却并非求情,而是提出了一个更“狠”,却也似乎更“精准”的提议:“然,父皇所言亦有理。蓝斌倚仗其义父权势,为非作歹,其族中亲眷,未必无人知晓、无人受益,甚至可能有人参与其中,或为其提供庇护。若只夷三族,恐有漏网之鱼,难尽全功。”
朱元璋眉头一皱:“那你的意思是?”
朱标抬起头,目光清澈,一字一句道:“儿臣建议,主犯蓝斌,罪大恶极,依律判处凌迟!其九族之内,凡年满十六岁男丁,皆连坐处斩!妇孺及未满十六者,籍没为奴,流放边陲!其家产,全部抄没,充入国库,用于补偿受害老兵及日后抚恤之资!”
诛九族!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就连朱元璋都微微怔了一下。夷三族与诛九族,范围相差巨大,牵连更广!太子这手段,竟比盛怒下的皇帝还要酷烈三分?!
但仔细品味,朱标的话却又在“情理”与“法理”之间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点。他没有盲目附和皇帝的愤怒而无限扩大刑罚,而是将范围限定在“九族”这个传统概念内,并且明确了连坐的标准(年满十六男丁),以及对妇孺的处理(不杀,但罚没为奴流放),显得“有理有据”。更重要的是,他强调了将其家产用于补偿和抚恤,赋予了这场杀戮一丝“正义”的回报色彩。
朱标继续道:“如此,既彰显朝廷对此类罪行绝不姑息之决心,以儆效尤!又能最大程度铲除其依附势力,杜绝后患!更可借此案,明确告诉天下人:凡敢伸手贪墨将士血汗钱者,虽亲贵,必诛连九族,家产尽没! 此案,当成为我大明整肃军纪、严惩贪腐的一块里程碑!”
朱元璋看着下方侃侃而谈、将一场血腥屠杀包装成“法治建设”和“正义伸张”的长子,心中那股暴戾的杀意,竟奇异地平复了些许。他不得不承认,标儿这番处理,虽然牵连更广,但逻辑清晰,目标明确,比他自己单纯想“杀个痛快”要更深远,也更……“好看”。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噤若寒蝉的众臣,最终缓缓点头,声音恢复了帝王的冷酷与威严:“准太子所奏!蓝斌,凌迟处死!其九族之内,依太子所言,连坐!家产抄没,用于抚恤伤残将士!此案,昭告天下,以儆效尤!”
“陛下圣明!太子殿下英明!”众臣连忙躬身,声音中带着难以言喻的震撼。
圣旨一下,整个南京城为之震动!永昌侯蓝玉的义子,因贪墨抚恤金,竟被判处凌迟,并诛连九族!消息传出,军中那些原本或许还有些小心思的将领,无不悚然警醒!太子的手段,竟如此酷烈果决!
而民间和底层军户,在震惊于刑罚之重的同时,更多感受到的是一种快意和安慰。朝廷终于为他们做主了!太子殿下,是真的在乎他们这些当兵的死活!
朱标用一场看似比皇帝更狠的判决,不仅彻底清算了蓝斌及其党羽,沉重打击了蓝玉系的嚣张气焰,更借此机会,树立了朝廷在军纪和反腐上的绝对权威,赢得了底层军心。
他知道,仁慈需要锋芒守护。对于蓝斌这等触及底线、天怒人怨的蠹虫,唯有施以最严厉的雷霆手段,方能震慑群小,匡扶正气。这,也是他作为储君,必须展现的决断力。经此一案,大明上下,无人再敢小觑这位年轻太子的手腕与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