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一边看着相父等待回答，一边在脑中飞速思考。
他觉得相父有时候确实挺绝的，从相父刚才的言谈中，他明白了其中深意——不做则已，做就要一网打尽，实现利益最大化。
相父的目标不只是涪城张氏，而是与之关联的所有豪族，但凡参与者一个不留。
“够狠！”刘禅心想，“不过朕喜欢！”
相父看着刘禅手中的绢帛，又看向刘禅，突然反问道：“陛下，您有多久没见陈到、赵云二位将军了？”
刘禅闻言一愣，收回纷飞的思绪，随即反应过来：“是有段时日没见到他们了！”
相父说道：“这二位将军在陛下生病期间，被老臣调去专门负责涪城张氏的情报事务了。”
刘禅心下了然，正欲开口，相父却又问道：“陛下不会怪罪老臣吧？”
刘禅深深地看了一眼相父，他知道相父的想法。
这两人是守卫宫廷的，对自己来说极其重要，现在却被调开执行别的任务，是怕他有别的想法？
说实话，若是别人擅自这样做，他肯定会觉得不舒服，还会想入非非：擅自调动宫廷禁卫，难道想造反不成？
但因为是相父调动的，他就没那种感觉了。
于是他连忙摇头道：“相父此举必有深意，朕这边不碍事。况且现在他们两人不在也不要紧，朕这边还算安全的很！”
这是实话，因为虽然负总责的不在了，侍卫可是一个没少。
刘禅感觉相父像是轻轻舒了一口气，才说道：“陛下......那就好……”
“其实老臣本想跟陛下说的，实在是......陛下前段时间病得有些厉害，所以......老臣担心......会加重陛下的病情......”
刘禅听到相父断断续续充满担忧为他着想的话，心中最后一点小小的芥蒂也没了。
他甚至感觉有些羞愧，有些小人之心了。
是呀，因为张兴学的事情以及因之而起的事情，已经病倒过好几回了......在相父眼中看来，他老人家如何能不担心呢？
刘禅心中很感动，动情地抓着相父瘦骨嶙峋的手，看着他两鬓斑白、胡子花白，竟有些哽咽地说不出话来：“相父，您劳苦多矣！”
相父闻言一怔，也是眼眶微红，随即笑道：“陛下，老臣不碍事，只要陛下龙体安康就好，不要过多操劳！”
刘禅看着相父清瘦的脸，也说道：“相父也要多保重身体！”
这对蜀汉的君臣，国家的最高权力者，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叮嘱着。
然而堆积如山的国事就在眼前，两人嘴上说着“不要太过操劳”，心里担忧着对方的身体，可往往话刚说完，便又各自埋首于案牍之中，继续着日复一日的操劳。
彼此都明白这份牵挂，却也无可奈何——眼下蜀汉的处境，当真是片刻都松懈不得......
接下来便转入正事。
相父说道：“这里老臣就不得不佩服陛下的眼光与能力了。”
刘禅闻言不由得诧异——自己何时展现过什么能力？再看相父一脸欣慰喜悦的神情，更觉困惑：这般夸赞是否太过牵强？
相父见刘禅疑惑的模样，哈哈大笑道：“陛下，您不是让陈到、赵云二位将军负责情报事务吗？......”
刘禅点点头，恍然大悟——相父这是在回答他方才的问题。
原来相父说的是这个，这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发红。
刘禅最初只是想建立一个类似锦衣卫的机构，专门监察成都百官、监控都城动向，好让自己能够及时察觉任何异常动向，使所有人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后来刘禅突发奇想：既然要对付那些豪门大族，何不派人渗透进去？于是安插了些人手。
谁知成都城内反倒风平浪静，倒是那些豪门大族的深宅内院中，种种隐秘之事令他瞠目结舌。
更出人意料的是，陈到此人不愧是情报奇才，甚至是情报天才，短短时日内便将这个组织的触角延伸至蜀汉全境——不仅渗透了各大世家，更深入民间各个角落，甚至连南中蛮族之地都安插了眼线。
最后，更将密探网络拓展至曹魏、东吴境内。
当然，目前规模有限，也不够专业——至少刘禅是这么认为的。
比起后世明朝那令人闻风丧胆、能止小儿夜啼的锦衣卫差远了，更无法与后世现代社会的情报系统相提并论。
毕竟发展时日尚短，一切都显得粗糙。
但没想到的是，其效果却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刘禅知道这个时代本就有情报系统，但规模没这么大，也没这么正式。
还记得当时，他把后世明朝锦衣卫的一些理念，以及现代社会情报系统的一些构想都跟陈到说过，之后就没怎么过问了......
而后他便看出了人的能力差异——这事儿主要还是陈到叔在负责，赵云叔似乎不太擅长此道。
不过因为他们都有守卫宫廷的职责，所以赵云叔也参与了不少事务。
刘禅心知相父如今必然已深度参与其中。
从方才的谈话来看，相父对这套情报系统的运作及其成效似乎颇为满意。
若得相父亲自操持，获取敌人情报之效想必能更上层楼。
他仔细端详相父神色，确认自己的猜测无误——眼下情形，反倒是他这个系统的创始者尚未充分认识到这套机构的重大价值。
“相父对此情报系统，有何高见？”刘禅问道。
相父闻言，一手轻摇羽扇，一手捋须，敛去笑容正色道：“陛下所创此制甚妙，尤合我国当下之需......”
相父滔滔不绝地阐述了这套系统在当前时局下的重要作用及其可能带来的巨大贡献，约莫讲了一刻钟。
刘禅不禁再次感叹：相父这超凡的才智当真令人叹服，看待事物总是如此透彻明晰。
至此，刘禅心中已然有数——如今改良后的蜀汉情报系统，因引入后世先进理念而实现了质的飞跃。
该系统首先在组织架构上取得突破：仿照明朝锦衣卫建立了专职情报机构，由陈到总领、赵云协理，形成了覆盖蜀汉全境乃至敌国的垂直管理体系，彻底改变了过往临时组建人手的运作模式。
确实，在原本的历史中，三国时期及其之前的情报系统多为临时性质，如今却实现了常态化运作。
这种从针对单一目标的临时行动，转变为持续运转的常态体系，若在和平安定的年代，或许主要作用只是强化皇权。
但如今正值三国乱世、人心浮动之时，这套系统所能发挥的效用就难以估量了。
更何况，刘禅心知肚明，在技术手段方面，由于他引入的阿拉伯数字构建了一套加密信息传递体系，情报泄露的风险极低。
这套系统采用了加密通信、深度伪装和反侦察技术，安全性可谓固若金汤。
目前取得的成效，不仅体现在成功截获涪城张氏当代家主张盈密信这一事件上。
实际上，许多看似无关紧要的信息，在相父手中都能发挥出惊人的作用。
虽然相父只是略微提及，但刘禅已然领悟——这套系统的技术先进性已远超当今时代原始的侦察手段。
在运作模式上，系统实现了从被动收集到主动干预的重大突破。
再配合相父的过人智慧，诸如将计就计、传递虚假信息等策略，或许能够彻底扭转被动局面。
必要时，更可发动雷霆一击。这让刘禅深刻认识到信息战的可怕之处——很多时候，成败的关键往往在于对敌人的了解程度。
若连敌人是谁都分辨不清，又怎能明辨敌友？
这套系统恰恰能辅助完成敌我识别的关键任务，从而实现精准打击。
当然，这套系统目前确实兼具服务皇权的政治功能，但刘禅认为其监察百官、威慑豪族的作用更为关键。
毕竟当下并非太平盛世，人心浮动，此系统能最大限度地掌控全局，其威慑力恐怕会让蜀中豪族们始料未及。
刘禅不禁感慨，这套融合了明朝锦衣卫体系与现代情报主动性的新型情报系统，所能发挥的效用实在超乎想象。
此刻他才深刻意识到，这套系统或许能让蜀汉在这个时代率先建立起真正意义上的国家情报体系，实现从个人主导到战略武器的跨越式发展。
最核心的区别在于：以往的情报工作完全依赖个人能力——若主帅谋士未能察觉、未能重视，那么情报工作就可能漏洞百出；
而现在则以系统为主导，无论信息有用与否，先记录在案，再加以分析，从中挖掘有价值的情报。
想到这里，刘禅突然醒悟过来：这套情报系统能如此迅速发展，恐怕与竹纸技术的突破发展密不可分吧？
因为传递情报必然需要承载媒介，要轻便、隐秘、便于携带和销毁，看来竹纸的快速发展……应该是造纸司功不可没！
刘禅不由得猛拍案几，“砰”的一声巨响震得他手掌发麻。
顾不得疼痛，他急切问道：“相父，可是因竹纸产量大增，才使情报系统得以迅猛发展？”
相父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拍案声惊得一怔，闻言点头道：“陛下明鉴，正是如此......”
刘禅突然有些羞愧。亏他那天因为觉得造纸司目前不那么重要、能发挥的作用有限，差点就没去探望他们，没想到他们已经做出了如此贡献。
要是那天他没去，何楮、蒲藤、李絮等造纸司的工匠该何等伤心啊！
他暗下决心，以后断不能再这般想当然了。
想到造纸司，刘禅心头一热——那标准化流程与分工协作之事，不正是与方才所议的情报系统运作方式大为相似吗？
看来标准化流程与分工协作之法，此事大有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