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伟闷声不响地解开行李袋,独自在张志成旁边铺好被褥——他实在不好意思让女知青帮忙。
他不开口,几个女知青也不好主动上前。
丁华也自己动手,不许别人碰他的铺盖。
顾向北没法子,只得可怜巴巴地求师凌薇和陈凤帮忙。
师凌薇听见顾向北的请求,皱了皱眉,迟疑片刻才点头。
要不是看他脚上有伤,她压根不想搭理。
师凌薇生得极美。
下乡前肌肤似雪,眼眸如星,笑起来像三月春花。
如今虽被晒黑了些,却掩不住那份灵动。
顾向北求援时,她心里直打鼓——这人在打什么主意?
下乡后养成的警觉让她不得不防。
见师凌薇替顾向北铺床,满屋男知青都黑了脸。
一道道眼刀扎向顾向北,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公敌。
梅伟收拾完被褥,把剩下两个行李袋搁在墙角,再没打开的意思。
那边张志成正逗得杨秀兰咯咯直笑。
刚安顿好,大队长就带着赤脚医生李忠山来了。
检查完顾向北的脚踝,李忠山塞给他一瓶药酒:骨头没事,每天擦药,半月就好。”
顾向北:这还叫没事?
他满腹狐疑,嘴上却道谢:多少钱?
五毛。
没效退钱。”李忠山仿佛看透他的心思。
收了钱,大队长和李忠山赶着牛车走了。
女知青们也提着煤油灯离开,李泽华带着男知青们道别:张知青,你们歇着吧。”
人散尽后,梅伟懒得洗漱,直接爬上炕闭了眼。
梅伟不知睡了多久,被惊醒。
仔细一听,哪是打雷——
丁华的鼾声震得炕沿都在抖。
顾向北和张志成的鼾声此起彼伏,但比起丁华震天响的呼噜,简直不值一提。
梅伟被这交响乐般的鼾声搅得睡意全无。
他习惯了独居,如今挤在四人宿舍里,三个室友个个鼾声如雷,愁得他直挠头——要是夜夜如此,这觉还怎么睡?
得想办法搬出去......梅伟盯着黑漆漆的房梁盘算,明天就找李忠权大队长打听租房。”
他在炕上辗转反侧近一小时,眼皮沉得像灌了铅,可一闭眼,三人的鼾声反而更清晰了。
突然灵光一闪,梅伟从系统空间翻出耳塞。
世界终于清净了!
天蒙蒙亮时他才迷糊睡着,却被张志成的大嗓门惊醒:梅伟!李泽华他们来了!
梅伟昏沉沉不想动弹,直到被张志成连推带喊才爬起来。
屋里只剩顾向北还在挺尸,张志成和丁华早已收拾利落。
东北天亮得真早,比四九城还急。”张志成搓着脸嘟囔。
两人一出屋就看见满院子的知青,李忠权大队长正站在中间招手:新来的三位,过来听安排!
李队长竹筒倒豆子般交代:农忙时要跟着李泽华领工具下地,眼下只是给玉米除草的轻活,等收玉米时才叫真考验。”你们抓紧适应,不然有苦头吃!
说完带他们去大队部领了每人20斤口粮,年底用工分抵扣。
梅伟和张志成连连道谢,丁华却吭哧吭哧提着两份粮食——帮装病的顾向北代领。
村头第三家是小卖部,缺啥日用品就去那儿。”李队长用着老称呼,买不到的就得跑镇上了,还记得路吧?
“记不清也没关系,从咱们村到镇上就一条主路,顺着大道走准没错。”
“多谢村长指点!”
张志成与梅伟齐声道谢。
两人拎着粮袋朝小卖部走去。
“要去小卖部?我带你们过去吧!”
李队长瞥了眼丁华,快步跟上梅伟他们。
他生怕丁华开口让他帮忙搬粮食去知青点。
若丁华能像梅伟张志成这般懂礼数,搭把手倒也无妨。
可那丁华鼻孔朝天,连正眼都不瞧村里人,李队长自然不愿搭理。
村头小卖部里货架稀疏,商品蒙着厚灰,显然久未动销。
梅伟和张志成只挑了两个洗脸盆,其余物品瞧着就不靠谱。
“缺啥只能去镇上买了,今天不用出工,现在赶去还来得及。”
李队长见他俩只买盆,心知肚明。
“劳您费心,我们带的行李多,一时也想不起缺什么。”
梅伟笑着打圆场。
这小卖部是大队开的,嫌货不好这种话可不能直说。
“你三大包行李确实周全,能省不少开销。”
李队长赞许地点头。
“李队长,我想打听个事——村里有没有人家愿意出租屋子?我付租金。”
李队长闻言皱眉:“早年有知青租房闹出过乱子,现在没人敢租给知青了。”
“出啥事了?莫非有知青作妖?”
张志成拽着李队长追问。
梅伟默默退开半步,这同伴不仅话多还爱凑热闹。
“别打听!反正如今谁都不敢租房子给知青。”
梅伟听得心头火起,恨不得揪出那个坏事的家伙算账。
想到夜里要听此起彼伏的鼾声入睡,梅伟就头皮发麻。
更糟的是集体生活意味着要饿肚子,他实在受不了这委屈。
看来得另谋出路。
“李队长您肯定有办法的对吧?”
张志成扯着对方袖子不放。
“知青点现在每屋挤四五个人,长久下去非闹矛盾不可!”
张志成盘算着:梅伟要是搬走,自己单独面对顾向北和丁华,实在吃亏。
“您也知道我们和那两位不对付,同住一屋迟早要动手!”
李大队长阴沉着脸:“哼!你们爱怎么闹怎么闹,只要不死人,我才懒得插手!”
他清楚梅伟、张志成与顾向北、丁华之间的矛盾,同住一个屋檐下难免起冲突。
但只要不出人命,他根本不想管这些闲事。
梅伟提议道:“李大队长,今早我看知青点附近有块空地,能不能批给我们?我们想自己盖房子。”
“对啊!我们自己掏钱建房,只要您批块地就行。”
张志成眼前一亮,觉得这主意不错。
他带的钱足够,花在盖房上也舍得。
“不行!那是生产队的地,就算我同意,其他人也不会答应。”
李大队长斩钉截铁地摇头。
梅伟继续劝说:“李大队长,我们知道您能做主。
如果我们盖了房子,回城时就把房子无偿留给村里,怎么样?”
这次李大队长没立刻拒绝。
若房子归村里,倒也不是不能考虑,好歹能给村里添点资产。
见李大队长态度松动,梅伟假装从口袋掏出一包烟塞过去:“您想想,我们出钱盖房,最后房子归村里,这不是白赚吗?其他村民肯定乐意。”
李大队长熟练地把烟揣进兜里,动作娴熟得像家常便饭。”这事我得晚上开会商量,明天给你们答复。
不过先说好,盖房钱你们自己出,一间至少200块,还得管饭。”
“这么便宜?那我盖两间,一间卧室,一间小厨房!”
梅伟没想到价格这么低,毫不犹豫决定。
张志成眼珠一转:“伟哥,咱俩合住吧,我出一半钱,你也轻松点。”
“志成,缺钱的话我可以借你。
但我习惯一个人住,在家就独居,跟别人挤一夜都睡不好,这才想搬出来。”
梅伟婉拒道。
“天哪!你家比我还阔气,居然能独住一间房?我和弟弟挤一间呢!不过钱够用,等缺了再找你借。”
李大队长插话:“梅知青,我建议你盖一间就行,弄个灶台又能做饭又能睡。
要是房间太大,其他知青难免眼红。”
梅伟点头:“好,听您的,就盖一间。”
“赶紧回去吧,别声张。
今晚开会通过的话,明早告诉你们好消息。”
李大队长挥手赶人。
梅伟与张志成相视颔首,二人心知肚明——此事尚未敲定,绝不可向其他知青透露半分。
若走漏风声,有人从中作梗坏了大事,届时连哭都来不及。
辞别李大队长后,他们将领到的粮食堆进搪瓷脸盆,径直端回知青点。
院内静悄悄的,老知青们都下地去了,唯有丁华和酣睡的顾向北留在屋里。
哟,还知道回来?瞧见我扛粮袋累得直喘,连搭把手都不肯?丁华斜倚门框,话里夹枪带棒。
张志成闻言嗤笑:你算哪根葱?我们凭什么帮你?他像看怪物似的打量着丁华,每人定额二十斤粮食,你乐意当 是你的事,少来道德 。”
同住一个屋檐下,互相帮衬不是应该的?丁华涨红了脸指着汗湿的衣襟,我这会儿胳膊还哆嗦呢!
笑话!又不是你爹,惯得你!张志成翻了个白眼。
见丁华攥着拳头冲过来,他反倒上前半步:想清楚,二对一你讨得了好?
丁华顿时蔫了,悻悻甩下一句粗鄙!扭头就走。
张志成冲着背影啐道:怂包软蛋!这话激得丁华又折返,恰逢院门吱呀作响——老知青们扛着锄头回来了。
李泽华放下农具便来探视:顾同志脚伤可好些?
肿得比昨日更厉害,刚疼昏睡过去。”梅伟掀开薄被一角,露出青紫的脚踝。
让他歇着吧。”李泽华目光在四人之间转了转,午饭怎么安排?灶台小得分批做,女同志头一拨,我和周勇第二拨,唐知青他们排最后。
你们新来的...
梅伟心里暗叹:九个人竟分三派!
我们两组分开做。”张志成抢先道,我和梅伟先做,等顾向北醒了正好吃上热乎的。”
放屁!丁华突然蹦起来,伤员需要营养,该我们先做!
张志成正要发作,梅伟按住他胳膊:随他们去。”
你就是太忍让!张志成气得跺脚。
檐下阴影里,李泽华嘴角掠过一丝笑意——四分五裂的新知青,正合他意。
(“看在顾向北受伤的份上,这次就算了。
要是他出去说我们欺负病人,反倒显得我们理亏。”
梅伟拍了拍张志成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