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寒冷而又干燥，可大家的心情却是火热的。
走进厂房就能看到紧张工作的工人，铆焊、剪切、拉伸、塑形，并没有多少人关心参观的人。因为这段时间来学习的太多，太频繁。上到市长、书记、省里的领导，下到乡长、村长以及想投资的村民。他们已经是24小时的三班倒了，仍然供不上市场的需求。尤其进入冬季以后，那些村民看到反季节蔬菜大棚的产量和收入，恨不得借钱都要干。现在全公司每月有1200亩的搭建能力，可订单都排到了2月份。
“子强，你可太不讲究了！有这么好的项目竟然也不告诉我一声，是不是没把我这个哥哥当回事啊！”郭禾伟对后面的姬子强兴师问罪。
“郭县长，我可担不起这罪名！这段时间我都没时间出门，净忙着新厂的事儿了。这个厂子都是我的哥们在管理，我都没有时间照看。您要是也想做这个蔬菜大棚，别的忙我也帮不上，我让他们每月挪出来200亩的产能给你。”姬子强接触的官员多了，也渐渐了解他们的套路。
“建新厂了才给我这么点！那我可不答应。”郭禾伟打蛇随棍上。
“郭县，你可别难为子强了。”郑明阳笑着道：“他新建的厂子是生产冰柜的，你确认要分给你一部分？”
“啥？不是扩大这个厂啊！”郭禾伟讶然道：“啥冰柜，不是冰箱么？”
“北极冰柜，上个月刚投产的。”姬子强解释。
上个月北极冰柜产出了五千台，刚出厂就被这些关系单位瓜分了，光托黑土地生鲜采买的就达到了2000台，八珍贸易的合作伙伴也买了1000多台，再加上自家的御八珍门店、厚德冷鲜肉门店和剩下的那些工厂也留了1000多台，最后那些也被市内机关单位和仲道钢厂的食堂纷纷买走。这老郭想要这个份额也不好办！
“这可是高科技啊！”老郭羡慕的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可想想自家的体格，还是看好眼前吧。于是转移话题道：“子强，冰柜我老郭买不起，就是这个大棚你也得算得便宜点！咱梨县可是省级贫困县，你得替老百姓省点钱。”
“郭县长，我们的蔬菜大棚已经降到了3300元一亩，目前是全国价格最低的，要是再降价，我们就干不下去了。”带领大家参观的贾厂长接过话头，“而且我们还联合省农大建了两个研究中心，一个种苗繁育基地，这些都能给梨县的老百姓降低风险。”
“哦！种菜还有这么多讲究么？”郭禾伟问一旁的乡镇干部。
“是啊，县长！咱们这两年种的那些粮食和蔬菜，种子都是良种站里买的，自己留种的产量比较低。”一个农民打扮的跟随者回答。
“那你们去大棚里参观的时候要好好看看。”郭禾伟叮嘱，“对这个项目我很有信心，要不然老领导也不会让咱们过来。学习完了，你们留下几个人跟着好好学。”
“老郭，今天厂子参观完，我就不陪你了！省里有个培训班，我晚上就得赶过去。谢书记晚上会陪大家吃个饭，明天你们去大安镇，那是老许的地盘，让他作为东道主好好带你们看看。”
“去学习啊！老郑，这是不是有啥新情况了。”一般学习是提拔的前奏，这家伙特么的才提正处一年吧，老郭心里已经嫉妒的发狂了。
“瞅你那嫉妒的小眼神！”郑明阳揶揄着解释，“是关于工业企业管理的培训，你一个农业县就别关心这些用不着的了。哈哈...”
郭禾伟......
晚上的欢迎宴于谦林也赶了过来，这些人毕竟也曾经是他的属下。对郭禾伟的请求则模棱两可，这个投资是大事，是整体投资还是另起炉灶，都需要股东们统一意见，而且这里还有山城县12%的股份，具体怎么操作还得要姬家和子玉来决定。不过无论如何，梨县都不可能进入股东的队伍。因为随着禾丰去年销售分红的入账，农大领导就知道自己被钻了空子，暗中摆了一道，有此前车之鉴，他们给李玉兰的唯一任务就是不准再稀释股份。想让山城县让渡股份，那纯是想屁吃。
谢凌峰在于谦林的有意提点下，对梨县的招待很热情，他在山城县已经两年，如果想再进一步，留在山城的可能性已经不大。那是去省直机关，还是去其他城市任职，这些人都可能成为助力。
“关于禾丰你是怎么想的？”晚宴后，于谦林在姐姐家喝着醒酒茶，问谢凌峰。
“以不变应万变！子玉这小子说过这事。”谢凌峰笑道：“他说养殖场和蔬菜大棚是我手里的明牌，影响肯定会外溢，县里和市里都控制不了。这时候就要在产业链上做文章，养殖基地这条线就是禾丰、御八珍、厚德冷鲜肉、厚德火腿肠，而反季节蔬菜这条线就是黑土地生鲜、福达金属和它的两个研究所，一个育种基地。分厂随时可以建，但建在那，啥时候建，都是县里、市里说了算。这两条线上的产业资源，我们都可以施加影响，使之为我们的仕途服务。”
“这小子，真是多智近妖啊！”于谦林感慨一声，“我觉得你下一步应该去省直部门，站在一个更高的位置上，就会有更广阔的视野，也容易认识更多的人，进而获得更多的资源。好好打磨几年再下地方，走的能更平稳。”
“嗯，我也觉得缺少这方面的经验。这段时间发改委、民政厅、扶贫办和农业厅都来考察过，希望我能协助他们的工作。但我不知道那个更适合！”
“发改委权力大，但水太深。民政厅的事务繁杂，上升空间不明显。剩下的两个单位很相似，但意义不同。如果没有现在的这些企业辅助，我会建议你去农业厅，那里的工作相对平稳。不过有子玉的那番话，我觉得你可以去扶贫办！因为那里更容易出成绩。”
“那工作环境会不会太艰苦啊！”于谦玥有些担心的问弟弟。
“副主任不用在地方上常驻的！姐啊，副厅都要那么艰苦的话，老百姓咋活啊。”
“行，我收集一下这方面的资料，做点相关调研。”谢凌峰下了决心。
12月12日，郭禾伟一行又在许涛的陪同下来到了大安镇。和去年相比，这里几乎已经成为大棚的海洋。24个养殖场，400多亩的蔬菜大棚，进进出出的车辆和忙忙碌碌的村民，让整个天地都生动起来。从大棚里出来，一行人来到老火腿肠工厂。这里的设备已经搬去山城县，留下的厂房做了黑土地生鲜的周转冷库。院里每天都会收取新采摘的蔬菜，十几个工作人员在紧张的工作，评级、过秤、记录、转运，再把一张张的条子递给等待的菜农。
“这些菜农多久能兑现？”郭禾伟问许涛。
许涛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抓过来一个送菜的农民，“王二迷糊，你的条子有多少了？准备啥时候取钱。”
“许...许县长！”二迷糊磕巴了一下，他本来想喊镇长的，“我攒了半个月的，准备明天一起兑换成现钱，刚和二妮说完。”
“咋地，要办事啊！”许涛又问。
“嗯呐！明天取钱，后天过礼，准备正月里结婚。”二迷糊有些羞赧，他打光棍快十年了，才娶上媳妇。
“哪家的姑娘？眼光不错，能看上你这回头的浪子。”这个二迷糊以前属于老大难，好吃懒做一根筋，除了种菜，其他啥都不爱干。以前让他进饲料厂，他干不明白；进养殖场，他嫌累；直到村里弄了蔬菜大棚，这家伙就像换了人，天天扎在里面，愣是干成了技术员。九月份家里贷款给盖了一亩，他都快给侍弄出花来了。
“东热村的寡妇，带着3岁的女娃，俺也算进门就当爹了。”二迷糊笑得很开心，不见丝毫的嫌弃。
“兄弟，你这半个月挣了多少钱？”郭禾伟问。
“俺为啥告诉你！”二迷糊根本不搭理他。
“老郭是咱们的客人，你特么实话实说。”许涛笑骂。
“哦！”二迷糊把手伸进雷锋帽里挠挠头，“这批秧子是俺在八月份就弄好的苗，盖棚子的时候没有耽误事。九月初进棚子就定植了，上个月开始开花结果，这半个月沥沥拉拉的整了1000多斤儿，公司给俺一块五。”
“那就是1500块钱！这玩意能收三个多月呢，那不是小一万。”一旁的人惊呼。
“嘿嘿...”二迷糊笑着道：“俺这个是密植的，现在还不是丰果期呢。”
“也不知道这家伙脑子是咋长的！就特么能种菜。”许涛也是哭笑不得，“现在的西红柿特别好卖，供货价是三块五一公斤，等下个月最起码得涨一块钱！这小子这一茬就能挣个万元户回来。”
“嘿嘿...等俺娶了媳妇，再弄个大棚子，看我不眼馋死那群瘪犊子。”
“你们给菜农留了85%，剩下这些费用15%能包住么？”郭禾伟心算了一下，有些狐疑的问。
“足够了！俺们是集中存放、统购统销，所以就省费用。”说完指着那一排的冷库道：“那里是恒温库，收来的菜统一保留在那里，再集中运往春城和奉天，十台大解放，一天两趟。到了地头入冷库，然后协议单位派车来取。”
郭禾伟不住点头，决心更加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