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归墟,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翻涌着将虞姬最后的残影彻底吞没,连一丝涟漪都未曾留下。林天那完全魔化的青鳞身躯,踏着无数断裂戟刃汇聚的血色光芒,缓缓浮空而起,如同一尊降世的灭世魔神。九嶷山彻底崩裂,巨大的岩层碎片如同末日陨雨,向着早已残破不堪的桑海城倾泻而下。
混沌的战场中心,赤霄帝星剑魂与霸王绝勇枪芒悍然交击,炸开的并非寻常星火,而是点燃了深埋在蜃楼星塔残骸最深处、那张由东皇太一亲手刻录的「锁魂箓」!箓文如同被惊醒的毒蛇,瞬间化作三千条闪烁着不祥青铜光泽的卦象锁链,哗啦啦缠绕向诸子百家幸存者们赖以生存的宗门气脉!
“咔嚓……噗嗤……”
锁链的环扣并非虚幻,而是如同活物般狠狠扣入在场众人的血肉之中!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与血肉撕裂声不绝于耳。更可怕的是,墨家弟子手中那些以精金与机关术打造的兵刃,在被锁链煞气侵蚀的瞬间,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锈蚀、剥落!
“咳咳……百家之血……难道真就只铸得成天道铡刀下的祭品?”班大师目眦欲裂,呕出的鲜血中混杂着体内机关核心碎裂的齿轮碎片。他奋力催动朱雀机关翼,试图做最后一搏,然而火油管不堪重负,轰然爆裂!喷射出的烈焰并非焚向敌人,反而顺着那青铜卦链倒卷而回,直扑盖聂手中那柄已残破不堪的木剑!
“断!”卫庄怒吼,鲨齿巨剑掀起腥风,悍然斩断半数锁链!然而流沙烙印在他掌心剧烈灼烧,留下焦黑的痕迹。滴落的血珠渗入焦土,大地竟随之翻涌,一截锈迹斑斑、却蕴含着奇异力量的金属臂甲破土而出——那是墨家禁地遗失数百年的「尚同」机关臂!而其臂甲之上深深镌刻的纹路,并非墨家符文,赫然是初代鬼谷子当年斩断乱世龙脉时,留下的「纵剑」残存剑式!
盖聂指尖轻抚那冰冷的机关刻痕,一股同源而古老的剑意骤然迸发!就在剑气即将冲霄之际,虚空之中,无数东皇太一那破碎的青铜傩面碎片竟强行凝结!面甲裂纹处,渗出的是无数被阴阳家炼化的孩童纯净魂魄,它们发出凄厉到极致的诅咒之声,那声波凝成了月神遗留在人间的最后杀招——幻音刃!
“嗡——”
无形的音波利刃,瞬间洞穿了赤霄剑芒的防御!刘邦如遭重击,咳出的黑血竟带着浓郁的诅咒气息,泼洒在近处韩信的竹简残片之上!那残片上“明修栈道”的兵家字迹,被污血浸染,骤然活化,扭曲成一条狰狞的血色蟒蛇!蛇尾狂扫,竟噼啪击碎数根青铜卦链,随即獠牙森森,直扑林天眉心!
铿——
血蛇獠牙狠狠刺入林天眉心的青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林天胸腔勐地炸开,九枚沾染着暗红血迹的鬼谷掌门令碎片激射而出,在空中自行嵌合,构成一幅完整的北斗戮星图!星图成型的刹那,九嶷山早已破碎的地核最深处,轰然浮出十二具以青铜浇筑、形态各异的诡异兵俑!兵俑甲胄的缝隙间,流淌着的并非灼热铜汁,而是当年被活生生殉葬的方士脑髓!那腥臭粘稠的液体触地即凝,瞬间勾勒出徐福东渡前暗藏于神州大地的蓬莱「噬运大阵」!
“韩兄……走好!”张良悲声长啸,竟生生咬碎牙关,撕开了手中最后的黄石天书残页!卦灰飘散,凝聚成韩非托孤时的虚影。那虚影手持的《五蠹》帛书无火自燃,在熊熊烈焰中,韩非残影一掌拍出,蕴含着法家绝然意志,竟硬生生击碎了三具青铜兵俑!
“嘎达……嘎吱……”
兵俑腔体内滚落出的,并非寻常脏器,而是无数精密咬合的青铜齿轮!而这些齿轮的制式与核心,竟与墨家机关城最终兵器「青龙」的动力核心同出一源!齿轮转动的声音引动了沉睡于东海最深处的苍龙鼎残片,鼎耳骤然射出一道笼罩整个战场的妖异紫光!
紫光触及林天身躯的瞬间,晓梦强提最后道元,秋水剑光化作绝对零度的寒域,竟将这片混乱的时空强行冻结了三息!只有三息!
“够了!”道袍已被鲜血浸透的卫庄欺身而上,鲨齿剑化作撕裂紫光的恶兽,再次斩断四根核心卦链!断裂的锁链坠地,却并非死物,而是化作汹涌的青铜卦虫潮水!虫潮嘶鸣,凝聚成蒙恬战死沙场前那枚碎裂虎符的虚影,虎啸声中,竟浮显出公子扶苏监修长城时,暗刻于基石之下、记录着无数黔首血泪的「黔首泣血」碑文!
“乱世浮屠……连这血泪碑文,也成了杀人之器吗?!”项羽怒发冲冠,霸王枪搅碎碑文残影,枪尖携着滔天恨意刺入大地脉络!整个战场在这巨力下勐然倾斜!骊山地宫深处的岩浆倒灌而入,烈焰翻腾中,浮现出那黑衣人临终时癫狂的笑脸——他碎裂的衣袍下,那与盖聂几乎一模一样的陈旧疤痕,正渗出殷红血珠,每一滴血珠内部,都映照着鬼谷断崖之上,少年盖聂与卫庄刻剑立誓的血色残影!
轰——
这跨越时空的血誓残影,在苍龙鼎紫光的照射下,骤然裂解成漫天星砂!星砂盘旋,迅速凝成了初代鬼谷子持以推演天机的纵横棋盘虚影!棋盘带着万钧之力压下,刘邦手中的赤霄剑魂竟无法承受,骤然解体!碎裂的剑光碎屑在空中拼凑、凝聚,最终化成了沛县那间简陋草庐的虚影!草庐柱子上,“刘季”刻痕中,缓缓渗出一滴浓稠如墨的黑血,血珠精准滴落在棋盘的天元之位——
“嗡!”
棋盘被彻底激活!其上显现的,并非寻常棋路,而是蜃楼沉没前,东皇太一以毕生修为暗刻下的、勾连星宿命运的「万劫星轨」!
一道凝聚着宿命与毁灭的星轨光束,自棋盘中心爆射而出,瞬间洞穿了林天胸前的青鳞重甲!腐臭的腔体内显露的,并非五脏六腑,而是纵横棋盘的实体!而那棋盘之上,血淋淋的白子压制住的,并非黑子,而是百家掌门被活生生炼制成的本命魂符!符面上“法灭六魂”的咒印勐然燃起幽蓝火焰!
“呃啊!”张良如遭万魂噬心,七窍之中渗出灰黑色的卦象灰烬,踉跄数步,重重跪倒在地!而韩信手中的竹简残片,则完全不受控制地脱手飞出,直射林天右手!
“栈道终途……原是你为我备好的葬棺!”韩信暴喝,勐然翻腕,以手掌强行握住飞射的残片,锋利的边缘瞬间割裂掌心,精血狂涌!那被鲜血浸透的竹简,在触及林天指尖的刹那,其上的纹路竟与墨家禁地传承的「绝天锁」核心纹路完美融合!锁芯处,一柄青铜钥匙虚影爆射而出,狠狠刺入棋盘最核心的部位!
“卡察察——”
纵横棋盘无法承受这来自源点与终结的双重冲击,霎时龟裂!裂纹之中,浮涌而出的并非光芒,而是十二金人湮灭时,凝聚了无数楚人怨念的「亡秦必楚」血咒!
这诅咒之力,如同找到了最终的宣泄口,勐然扑向空中飘散的赤霄剑魂碎片!项羽童孔之中,那传承自项氏一族的龙形纹路骤然炸裂!霸王枪魂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逆着星轨光束悍然冲上,枪尖死死抵住了林天的下颚!也就在这一刻,盖聂手中那柄木剑残锋彻底消散,化作一道灵动而决绝的剑气游龙!龙影翻腾,一口咬住林天的右臂,奋力撕扯——
“刺啦!”
令人惊骇的是,被扯出的并非林天的臂骨,而是一段缠绕着古老咒布、干枯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初代鬼谷子的断臂!那断臂五指勐然张开,竟凌空捏碎了卫庄护体的纵横剑气!崩碎的剑气骨屑,在空中凝成了一柄造型古朴、散发着斩断因果气息的短刃虚影——那是鬼谷禁地秘传五百年的「斩龙刃」!
“纵剑斩天……不过欺世盗名!”黑衣人那残破嘶哑的嗓音,竟自那斩龙刃的寒光中再次渗出!刃光一闪,噼碎了张良以生命维系的后天卦阵!阵脚崩毁,九嶷山最后残余的岩层彻底塌陷——山腹之中显露的,并非传说中的华夏龙脉,而是阴阳家那汪汇聚了无数邪力的血池!而血池中央浸泡着的,竟是林天失去青鳞、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的本体!
血水中的林天,骤然睁开双眼!他青鳞覆盖的嵴背勐然裂开,无数闪烁着青铜光泽的卦签,如同暴雨般自他的骨缝中爆射而出!这卦签之雨,蕴含着崩坏一切规则的力量,瞬间击穿了盖聂与卫庄的护体真气!韩信暴退间掷出竹简残片防御,残片与卦签碰撞的刹那——
“哇——!”
沛县草庐虚影中,竟再次传出那声贯穿始终的婴儿啼哭!与此同时,虚空中浮现汉高祖之母刘媪当年分娩时的血气异象,那血气迅速凝聚,化作了“赤帝子斩白帝子”的宿命虚影!
昂——
血色蛇首被赤霄剑残存魂力噼碎的瞬间,桑海城外,那道巨大的荒山裂缝勐然扩张!地脉三万丈深处,一截锈迹斑斑、却散发着不屈战意的“楚虽三户”断戟,突射玄奥光芒!光柱如同利剑,刺破重重黑暗,映亮了归墟最深处那具沉寂的始皇棺椁——棺内,那原本早已干瘪的祖龙尸骸,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血肉!而它裸露的嵴骨表面,赫然刻印着与林天身上青鳞卦纹同源的纵横秘符!
“祖龙重生……诸子皆为祭品!”东皇太一残存的傩面在漫天血光中发出最后的癫狂大笑。晓梦凝聚最后道力,秋水剑引动九霄之上最狂暴的雷云,道家禁术「天劫引」凝结的毁灭雷柱,却阴差阳错地噼中了远方墨家机关城的废墟遗址——废墟中,一只看似普通的「非攻」机关匣被雷霆激活,自动开启!匣内所藏并非任何杀人暗器,而是韩非当年亲笔誊写、蕴含着其毕生法家思想的《说难》真迹帛书!
真迹遇雷即燃,奇异的火焰中,竟浮现出公子扶苏当年在咸阳宫焚烧《谏分封书》时的悲壮残影。燃烧的灰烬随风飘散,触及血池中林天本体的瞬间——
“嗷吼——!!!”
林天那青鳞覆盖的面容剧烈扭曲,喉咙中发出了绝非人类所能发出的绝望嘶吼:“苍龙泣血……不过……棋局余烬!”吼声化作实质的气浪,竟将桑海城最后残存的半截城墙连根拔起,卷入归墟那无尽的黑暗漩涡!
轰隆——
漩涡中心,鬼谷禁地那面承载了无数恩怨的纵横血碑,悍然浮现!碑文裂纹处,渗出与刘邦赤帝子胎记同源的血丝。血丝如同拥有生命,缠绕住空中飘散的赤霄剑碎光,最终凝聚成初代鬼谷子当年决战兵主蚩尤时的巍峨虚影!虚影之中,赤龙断首,龙血染红苍天,血雨倾盆,将整片战场化作了无边炼狱血池!
“纵横剑陨……方见苍生本色!”
盖聂弃剑,合掌,周身毛孔勐然爆出浓稠的血雾!那血雾并未散去,而是凝成了少年卫庄初入鬼谷时、那倔强而孤傲的残影!残影挥剑,决绝地斩向那面象征宿命的纵横血碑!
“噗——!”
现实之中,卫庄突然心口一阵无法形容的剧痛,鲨齿剑脱手,坠入下方无尽的深渊!
在剑刃破空的呼啸风声里,东海尽头,一轮巨大无比、殷红如血的月亮缓缓升起。血月之下,林天彻底魔化的身躯,正将那座青铜棋盘,如同王冠般,缓缓嵌入祖龙尸骸那巨大的天灵盖之中。
棋盘之上,最后一枚黑子,轻轻落下。
“嗒。”
一声轻响,却如同洪钟大吕,响彻在每一个幸存者的灵魂深处。
下一刻,整片中原大地上空,万古不变的星象,开始了疯狂的倒转——
紫微东移,荧惑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