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意立刻接起,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声音带着一丝期待和紧张:
“小姨?”
“小意,是我。”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清冽悦耳又带着些许慵懒。
正是她的小姨——大明星方楠。
丁意语气带着亲昵与一丝讶异:
“小姨,你那边应该是清晨吧,怎么这个时间打来?”
方楠的声音透过电波传来,背景很安静:
“凌晨拍完一场大夜戏,回到住处反而没了睡意。”
“闲着翻看手机,就翻到了你半月前的留言和照片。”
丁意惊讶道:“李姐不是说你在封闭拍摄,不能打扰吗?”
方楠在电话那头轻轻笑了一声,带着点不以为意:
“她管得了我的工作,还管得了我给自己外甥女打电话?”
随后,语气里带着一丝明显的好奇,
“那张老照片是我两岁在‘王府海棠苑’过生日那张,你怎么找到的?”
她顿了顿,那清冽的语调中掺入了一种极为复杂的意味,
似是追忆,又带着一丝笃定的确认,
“陆行舟……真意外,你圈出来的,竟是他。”
“我都快忘了他穿开裆裤的样子了……”
“没成想,隔了近二十九年,会是通过这种方式,把他从前的样子送到我眼前。”
丁意的心跳悄然加速,小姨果然一眼就认出来了,而且直接点明了陆行舟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气,顺着话头确认:
“是的,小姨。是我妈找到的。她在京城照顾姥爷……”
“我爸怎么样了?”方楠的语调顿时染上一丝关切,打断了丁意。
“老毛病,稳住多了,”丁意简要解释后,将话题引回,
“我妈就是放心不下,守着才安心。闲来整理旧相册时,重新翻到了这张。”
她的语气中也带着一丝不可思议,
“我妈说,她看到这张照片才恍然大悟。”
“难怪当初第一眼见到陆行舟时,会觉得他面熟。这才特意发给我……”
“想不到你和他那么小就见过面,而且……你居然还记得他?”
“怎么会不记得。”方楠没有过多解释,语气转为关切,
“你留言里说他失忆,出了什么事?他现在怎么样?”
丁意察觉到小姨语气里那不同寻常的在意,她按下心中的疑惑,尽量用平稳的语气说道:
“嗯,他之前遭遇空难,遗忘了十六岁之前的记忆。不过都过去了。”
“最近发生了一些事,他不仅恢复了记忆,还和他失散多年的姐姐陆盈歌相认了!”
“陆盈歌……”方楠的语调微微上扬,带着一丝熟稔,
“京城商圈的女王,我们在一些活动上照过面,确实是个厉害人物。”
“她和行舟是姐弟的事,我很多年前就知道了。”
她停顿了一下,像是很随意地问道:“那行舟他现在……还好吗?”
“他……”丁意没料到小姨会问得这么直接。
她回想起上午陆行舟那红润的气色和非人的身手,这“不太好”三字实在说不出口。
斟酌了一下,她换了个更准确的说法:
“他之前被人陷害,出了很严重的车祸,现在……还在医院。”
“不过恢复得也……很快。目前还需要留院观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方楠再开口时,声线依旧清冽:
“我们很多年没见了,”她音调却不自觉地压低了几分,透出一股不加掩饰的关切。
“算起来,有十四年了吧。真没想到,他会出这样的事。”
丁意敏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一个模糊的念头闪过脑海——
小姨竟然如此清晰地记得他们有多少年没见?
“这样吧,”方楠没给丁意太多思考的时间,干脆利落地做了决定,
“我这边进度比预期快,大概后天就能杀青。”
“杀青后我直接飞回来,到时候你带我去看看他。”
“你要回来?”丁意这次是真的震惊了。
方楠是圈内有名的戏痴,进组后从不因私事离开。
这次竟然为了一个十四年未见的人提前安排行程?
“嗯,顺便也看看你。”方楠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但行动本身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张照片……让我想起很多小时候的事。”
“而且,作为这么多年没见的老同学,于情于理,我也该去探望一下。”
丁意下意识地说道:
“航班定了告诉我,我去接你。”
“好。”方楠的回应干脆利落,
“具体航班信息我让李姐发你。先这样。”
电话挂断,丁意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她心里咯噔一下,疑团反而更大了——
陆行舟和小姨,竟然还是老同学?
小姨的反应,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那句“怎么会不记得”、那不经思索的回应速度,
以及那几乎破茧而出的关切,都清晰地指向一个事实:
陆行舟在小姨心中,绝非一个无足轻重的模糊影子。
这个认知盘旋在心头,让丁意的心情一时难以平复。
十几分钟后,她的手机再次响起,屏幕上显示着“妈妈”。
丁意接起电话,还未开口,方萍温柔而带着一丝了然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小意,你小姨刚跟我说了。”她开门见山,语气里听不出惊讶,
“她要回来看看小陆那孩子。”
“妈……”丁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唉,这孩子,真是多灾多难。”方萍叹了口气,
“先是被陷害,现在又摊上车祸。”
“我这一星期,心里都揪着,就没一刻安生过。”
她语气里是真情实感的疼惜,
“他的身体,现在确定没事了吧?精神头怎么样?”
得到丁意肯定的答复后,方萍沉默了片刻。
再开口时,她声音里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慨叹:
“京城陆家的独苗……小意,这谁能想得到呢?”
“我们之前还想着怎么帮他渡过难关。”
她轻笑一声,语气变得复杂而深沉,
“现在想来,倒是我们眼界浅了,他哪里需要我们这点力量。”
“陆家动动手指头,能调动的资源是我们无法想象的。”
“小月真是好福气啊!”
“……是啊。”丁意含糊地应和着,
“月月的福气,是挺好的。”
“小意,”方萍的声音里充满了温柔的关切与担忧,
“你的事……妈妈其实一直挂在心上。”
丁意的心微微一提,没作声,等着母亲的下文。
“许家那边,小许前阵子还旁敲侧击地问起你。”方萍说得委婉,但意思明确,
“他是个踏实稳重的选择,家世、人品,都知根知底。”
“妈妈之前……是觉得他能给你一份现世的安稳。”
这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丁意心湖,却激不起任何涟漪。
她知道母亲说的是事实,许文渊千好万好,但偏偏不是陆行舟。
“妈,”丁意轻声打断,语气里没有不耐烦,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都过去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
方萍何等精明,女儿的心在谁那里,人便跟了去,她早就看得分明。
自从得知丁意与陆行舟已有了肌肤之亲,她就再没提过许文渊这个名字。
“妈妈知道。”方萍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里包含了太多的未尽之语——
有对女儿执拗心痛的无奈,有对既定事实的接受,更有对前路莫测的忧虑,
“我后来不提,就是早知道你的心思,一旦给了出去,就再也收不回来了。”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也更柔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现在,小陆他……你自己的路,想怎么走?”
这不是催促,而是一种交底。
她将选择权,郑重地放回了女儿手里。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丁意心中那个名为“负罪感”的气球。
她握着手机,指尖微微用力。
窗外蝉鸣刺耳,而她的眼神在挣扎中一点点亮起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