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司令缓了缓，再抬眼时，环视了一圈长桌上的其他人，“你们对于姜闯递回来的消息有什么看法。”
在座的都是师级干部，只有闻祖光是团级干部，他是由秦司令带进来的。
大家心里都清楚，目的就是为了给闻司令添堵。
秦司令还是连长的时候，闻司令是他手底下的兵，结果前两年，他还没升司令，闻司令竟然比他先一步高升。
秦司令一想起这件事，心里就怄得慌。
所以他一被调来这里，就先拉拢了闻祖光，下一步……
秦司令叹了口气：“老闻，我觉得这件事情不急，还是先把115师一团团长的任命解决吧，现在军心不稳呐。”
闻司令忍了又忍，才没跟秦司令这个曾经的上级当场翻脸。
他追问：“军心要稳，可金武大队的特务不等人，再拖下去，等特务把证据毁干净，带着人跑了，咱们谁来担这个责任？老秦，你可以吗？”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秦司令为老秦。
以前因为二人曾经是上下级关系，他都称呼秦司令为秦首长。
现在他实在忍不了了。
秦司令嘴角微微下落，会议室内暗流涌动。
坐在右侧的肖政委肖加强放下搪瓷缸，接过话头。
“首长说得对，姜闯传回的消息里提到，王为民可能会在喜宴上屠村，还藏了大量油桶，这可不是小事，一旦出事，金武大队几百号无辜百姓的命，咱们赔不起啊。”
秦司令却摇了摇头，端起搪瓷缸慢悠悠喝了一口热茶，余光瞥了眼身旁的宋长丰，话里带话。
“加强这话在理，可咱们也得讲究章法，115师一团团长的位置空了多久了，底下都盯着呢，再不任命，底下人该有情绪了。”
他顿了顿，“再说，姜闯递回来的消息里，那个叫钱白杨的身份还没核实清楚，万一是特务设的圈套，咱们冒然行动，岂不是中了计？”
宋长丰立刻接话，腰杆挺得笔直，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恭敬：“秦司令说得是。”
“我在115师待了十年，最清楚一团的情况，为了抢这个团长位置，底下人都快明着较劲了，要是再拖，说不定会出乱子。”
“至于钱白杨……一个乡下瘫痪的青年，突然说自己是盛首长的儿子，还手握官员名单，这未免太蹊跷了，保不齐是王为民故意放出来的烟雾弹，想打乱咱们的部署。”
他这话一出，几位师级干部都皱了皱眉。
有人觉得宋长丰说得有几分道理，毕竟钱白杨的身份太过离奇。
也有人觉得他是在故意拖延，毕竟他现在投靠了秦司令，在座的人多少都知道些。
闻司令冷笑一声，指节在桌上重重一敲：“烟雾弹？姜闯带的队，查个人还能查错？那枚军功章的纹路、磨损痕迹，我可以保证，跟当年盛首长的一模一样。”
他目光锐利地扫向宋长丰，心里有着淡淡的失望：“至于115师一团团长的任命，宋长丰，你该不会想推荐刘往前吧？他身上的处分撤销了？”
宋长丰脸色一白：“首长，我只是为了部队考虑，不想因为职位空缺影响士气。”
“为部队考虑？”
闻司令站起身，军靴踩在地板上发出闷响。
“那你怎么不考虑考虑，金武大队的百姓明天会不会被大火烧了房子？会不会葬身火海？怎么不考虑考虑，那些跟王为民勾结的官员，会不会把情报传到境外？”
秦司令见宋长丰落了下风，连忙打圆场：“老闻，你也别激动，长丰也是好心，只是考虑得不够周全。”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刻意的温和，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过几位师级干部，像是在寻求附和。
“依我看不如这样，让姜闯把信物送回来，我们上报京市核实情况，同时加快一团团长的任命流程，两边不耽误，你看怎么样？”
这话刚落，肖政委悄悄抬眼，见闻司令没立刻接话，又飞快地低下头盯着文件。
参谋长攥着钢笔的手紧了紧，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浅痕。
谁都知道，秦司令这话看似公允，实则是在帮宋长丰找台阶，毕竟一团团长的任命，宋长丰手下的刘往前早就盯了几个月。
现在又趁着姜闯外出任务的时候提起任命的事儿，意图很明显嘛。
闻司令终于缓缓抬眼，目光像淬了冰似的扫过秦司令，指节在桌沿重重一磕：“不耽误？从南省到这里要多久，你不清楚吗？”
秦司令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猛地站起身：“闻英豪，这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吗？别忘了，三十年前，你还是我手底下的兵！”
几位干部瞬间挺直脊背，连呼吸都放轻了，心里明白秦司令这是要翻旧账，拿资历压人了。
闻司令也跟着站起来，他往前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空气里的火药味几乎要溢出来。
“秦辉，别忘了，现在咱俩是平级！”
平级两个字，他咬得格外重。
但这两个字就像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秦司令的脸上，让在场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说是平级，其实还是闻司令的职权更大一些，他是主官司令，秦司令是陆军驻区司令，还有一位和秦司令真正平级的空军驻军司令今天没来。
正因如此，从闻司令嘴里说出来的平级两个字，显得格外可笑。
会议室里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玻璃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却没人敢抬头。
秦司令调来才不过半个月，但在座的几人大都被他示好过，除了得罪过闻司令的闻祖光和宋长丰，其他人都没接他的示好。
今天一看，幸好没接，这心眼也太小了，不就因为闻司令升的速度比他快嘛，竟然整整记了三十年的仇。
记性还怪好的。
宋长丰垂着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秦司令和闻司令这一架，算是彻底撕破脸了，而他这个导火索，接下来怕是更不好过。
过了好一会儿，肖政委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轻得像蚊子哼：“两位首长，要不……咱们先商量下金武大队的布防？姜闯那边还等着回信，时间不等人呐……”
他话没说完，就被闻司令一个眼刀逼了回去。
闻司令盯着秦司令，语气冷得像冰：“你要是觉得任命比老百姓的命重要，大可以现在就打报告，我闻英豪不拦着，但金武大队的事，今天必须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