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闯没想到闻景的动作这么快,才过了一夜,就办好了一切。
他这次的伤很重,光是养病就给了两个月的假,加上他四年攒下来的假期,足足请了三个月。
姜闯看着手上的假条,神情古怪,“你不会是偷了首长的章自己盖的吧?”
按理说,他这个级别请假,应该由师部及师部以上的领导批准,可惜管辖他所在团部的师长正是宋长丰,也就是宋小云的父亲。
因为他多次不给宋小云面子,连带着也得罪了宋长丰,要不是有闻司令看顾着,他升职没这么顺,毕竟资历摆在这儿。
姜闯知道宋长丰看不惯自己,也就不在他面前晃悠,除了规定之内的汇报,其他事情他宁愿越级跟闻司令汇报。
但是请假这种事情,恰恰就在规定之内。
他之前不是没想过请假回家,可是自己一请假,就碰上紧急任务,他又想着早一天爬上去也好,就没和闻司令提请假这种小事。
没想到这次的假条上盖着的竟然是闻司令的章。
闻景靠着椅背,翘着二郎腿,脚边还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他‘啧’了一声,显然不满姜闯对他的不信任。
他得意地甩了甩头发,“你就放心吧,这条子是老爷子亲手盖的,他知道你伤好肯定要回家,早就准备好了,我只是提前拿给你。”
闻景说得信誓旦旦,姜闯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中的漏洞。
这张假条是伤好之后的?
他眯着眼仔细看了看,果然,日期处有细微的改动,比原来的时间提前了十五天。
姜闯捏了捏眉心,“你这是害我犯错误。”
闻景觉得他不懂变通,嚷嚷道:“什么犯错误,本来的时间只有两个半月,我这不是把你在医院躺着的时间也算进去了吗,也没差。”
姜闯将假条还给他,语气严肃,“不行,这是原则问题,你重新替我请假。”
“不是,大哥,要不要这么较真,反正这半个月你也是在医院躺着,加在假条上也没问题啊。”闻景有些抓狂。
姜闯摇头,还是不答应,“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闻景彻底没辙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要不是看他现在还躺在床上,自己肯定要给他一拳。
门外,王南站在闻司令身后,背上全是冷汗。
差一点,就被首长抓到副团犯错误了!
难怪一大早首长就急匆匆地来医院,原来是想当场抓住这一幕,还好副团守住了!
王南长吁一口气。
闻司令将病房内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眼里的几分审视和试探渐渐被欣慰与赞赏取代。
不愧是他看中的兵,不像那个臭小子。
一想到刚才极力劝说的闻景,闻司令有些恨铁不成钢,净会搞这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他就说昨天那臭小子怎么会特意回家陪他喝酒,敢情是为了偷假条,真是个不成器的家伙。
闻司令推门而入,脚步沉稳有力,不过听在闻景耳朵里,就像是一道道催命符。
闻景忍不住在心底哀嚎,他这么早出门就是想避开老头,怎么反倒被抓个正着。
他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满脸堆笑,还拍了拍自己刚刚坐的椅子,“爷爷,您坐。”
整个人谄媚得不行。
姜闯躺在病床上,没起来,只用没输液的右手敬了个礼,“首长!”
闻司令先冲他点点头,扫了一眼闻景脚边的包,呵呵笑了一声,“小景,你大早上的怎么来这儿了?”
闻景被他嘘寒问暖的语气弄得一激灵,背上泛起寒意,好似某种危险在靠近。
出于某种直觉,闻景说了实话。
“爷爷,对不起,我昨天趁你睡着从书房偷了一张假条。”
语气极为诚恳。
不诚恳不行,他昨天偷假条的时候,还在书房看见一根爷爷小时候抽他用的棍子,足有他小臂那么粗!
闻司令没说话,但眼神欣慰了不少。
虽然孩子不成器,还偷鸡摸狗,好在还算诚实,这不他一问就说实话了。
压根没想到是那根棍子的震慑。
闻司令摆摆手,“行了,我在门外全都听见了。”
闻景一惊,下意识往老爷子手里看了一眼,双手空空,没带那根棍子。
姜闯垂下眼,心中了然,虽然他现在伤得有些重,但感官的敏锐度还在,首长一来他就察觉到了。
当然,就算首长不来,他也不会用那张假条,那是原则问题。
姜闯立刻向闻司令检讨,“对不起,首长,闻景是为了我才会这么做的。”
闻景有些感动,姜闯居然主动替他背锅,他要是接了,还是个男人吗?
“爷爷,是我的错,您要打要罚我都认了。”他整个人站得笔直,垂下头,等待暴风雨的降临。
闻司令更满意了,却没说要怎么惩罚,有心晾晾闻景,否则这小子以后准会吃大亏。
他在床边坐下,拍了拍姜闯的手臂,“小姜,你急着回家,是家里出事儿了?”
姜闯微微颔首,面对面前这位亦师亦友的首长,他没有隐瞒,将昨日陈介然送来的信,以及自己消失的家信的事情说了个干净。
“首长,现在我和我的爱人孩子失去联系四年,我很担心,请您批准我的假条。”姜闯恳切地看着闻司令。
闻司令叹了口气,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事儿。
现在姜闯四年没回家,记挂家里的媳妇孩子也是情有可原,只是……
“你的身体撑得住吗,从这里到江市,坐火车恐怕要三四天。”
姜闯心知已经成功大半了,他不顾闻司令的阻拦,缓缓坐起,神情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可以。”
他又看了眼旁边蔫蔫的闻景,“而且闻景会陪我一块回去,要是遇上紧急情况,他会处理。”
这倒是闻司令没想到的,他一脸诧异地看向闻景,“你也去?”
闻景跟小鸡啄米似的狂点头,“对啊对啊,爷爷,我陪着他一块儿回去,您就放心吧。”
他忍不住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这谁还能分得清谁是老爷子的亲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