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体入喉,初时并无异样。
但很快,一股难以形容的奇痒,便从骨髓深处弥漫开来!
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骨头里、在血肉中疯狂爬行、啃噬!
这种痒,远比疼痛更加难以忍受!王沐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想要抓挠,手脚却被铁镣牢牢锁住。
他的额头重重撞向身后的石壁,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试图用剧烈的疼痛来压制那钻心的奇痒。
他的皮肤表面开始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晕,青筋扭曲凸起,如同有活物不断在下面蠕动。
他的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如同困兽般的低吼。
风知遥看着在地上痛苦蜷缩、剧烈挣扎的王沐,脸上终于露出了快意的笑容。
“这是‘万蚁钻心散’,滋味如何?放心,它不会要你的命,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王沐的意志在这极致的折磨下,如同风暴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倾覆。
识海剧烈震荡,“织梦”神通种子也光芒明灭不定。
他几乎要忍不住运转“噬灵诀”,去吞噬体内那诡异的药力。
但他知道,不能!
一旦功法异动,很可能就会被察觉!他只能凭借纯粹的意志力,硬扛着!忍受着!
他脑海中闪过父母惨死的画面,闪过金平县那些被随意屠戮的凡人,闪过凡尘阁众人被废去修为、逐出故土的凄凉,闪过赵家因他而衰败的惨淡……
恨!
滔天的恨意就如同燃料一般,支撑着他即将崩溃的意志。
这恨意,不仅是对风知遥,对玉衡子,对刑禹,对钱不同和乌沉璧他们……更是对整个落霞宗!对这不公的世道!
不知过了多久,那奇痒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王沐如同虚脱般瘫倒在冰冷的黑水中,浑身已被冷汗和血水浸透,剧烈地喘息着。
他的眼神,因为方才极致的痛苦而显得有些涣散,但深处那簇仇恨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
风知遥蹲下身,看着王沐涣散的眼神,冷笑道:
“这才只是开始。王沐,黑水牢里有的是手段,慢慢炮制你。”
“等你尝遍了这里的所有滋味,你会跪着求我,乖乖说出一切的。”
王沐艰难地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扭曲而冰冷的弧度。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风知遥……今日之耻……他日……我必百倍……奉还……”
“我会……亲手……拧下你的头……”
风知遥闻言,不怒反笑。
“哈哈哈!好!我等着!”
他站起来拂袖转身,眼神冰冷无比。
“看好他,别让他死了。师尊交代了,三日后,若再问不出什么,便按宗门律例,拖到聚仙台……当众处决!”
“是!”
玄铁大门再次轰然关闭,将光明与希望彻底隔绝。
地牢重新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与死寂。
只有王沐粗重的喘息声,以及铁链偶尔碰撞的轻响。
角落里的老者,幽幽叹了口气。
“三日……小子,你时间不多了。”
王沐没有回应。
他竟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他躺在冰冷的黑水中,任由那污秽浸染着伤口,身体的剧痛与疲惫如同山呼海啸般涌来。
但他强行凝聚着即将涣散的神识,内视己身。
缚灵索的封印依旧顽固,腿伤在药力与剑气的拉锯中依旧在缓慢恢复,身上的鞭伤和那“万蚁钻心散”的残余药力仍在肆虐。
情况糟糕到了极点。
但他心中那股复仇的火焰,却从未如此刻这般灼热而坚定。
落霞宗……
玉衡子……
风知遥……
你们施加在我身上,施加在那些无辜之人身上的一切……
我王沐,记下了,若此番大难不死,他日……定当百倍奉还!
他缓缓闭上双眼,不再去理会身体的痛苦与外界的黑暗。
全部的心神,都沉入了对“织梦”神通的推演,以及对《噬灵诀》更深层次的感悟之中。
即便只有三天,他也不能轻言放弃。
地底牢狱中不见天日,唯有水滴击石之声,王沐才能借其来计算着时间的流逝。
他蜷缩在冰冷的黑水中,后背鞭伤已结了一层暗红色的痂,又被新落的鞭痕撕裂。
缚灵索如烧红的铁链,依旧死死禁锢着他的手腕脚踝。
风知遥每日皆至,有时携着那雷光长鞭,有时是新的刑具。他并不急于逼问古剑下落,反倒像是享受这凌迟般的折磨。
“骨头倒是硬。”风知遥冷眼看着王沐以头撞墙,抵抗那“万蚁钻心散”的奇痒,“可惜,硬骨头往往死得最惨。”
王沐抬头,乱发下那双眼睛却亮得骇人。他啐出一口血沫,声音沙哑如砾石摩擦:“你……怕了?”
风知遥眸中厉色一闪,俯身揪住他衣领:“我怕什么?”
“怕我活着出去……”王沐嘴角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怕你这金丹修士,日后……被我这筑基蝼蚁,亲手摘下头颅。”
“哼……痴人说梦!”风知遥将他狠狠掼在墙上,震落了簌簌尘泥。
他盯着王沐那不见底的眼睛,心头莫名一悸。这小子,明明灵力被封、双腿尽废,为何眼神仍如孤狼般狠戾?
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铁门重重合拢,黑暗再次吞噬一切。
王沐靠在湿滑的墙壁上剧烈的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周身的伤口,剧痛如潮水反复冲刷着他的神经。
他闭上双眼,神识却如暗流涌动。
让他能在酷刑中保持清明的,是识海中那枚“织梦”神通种子。
这两日来,他不断以神识推演这门得自千蛛洞的秘术。
初时仅能模拟自身幻影,混淆感知。如今,他已能初步编织更为精妙的幻境。
他反复练习,将神识凝成无形丝线,如蛛网般悄然蔓延。
角落里,那被特殊锁链困住的老者忽然“咦”了一声。
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望向王沐方向。方才一瞬,他竟感觉那小子气息变得模糊不清,仿佛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有点意思……”老者喃喃低语,重新闭上双眼。
王沐心中微动,方才他尝试以“织梦”神通干扰自身气息,竟连这深不可测的老者都有所感应,看来此法确有其玄妙之处。
他继续沉浸其中。
神识如丝如缕的在狭小的牢房中蔓延,触及冰冷的石壁、污浊的黑水以及那些角落里面容麻木的囚犯……
他“看”到他们空洞眼神深处残存的恐惧与绝望,“听”到他们微弱心跳中不甘的余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