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复杂得令戚枫渔难以遮掩,他低头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可能呢?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全然无私心向天下的人!
就连好脾气如即墨繁,也在前世被自己害死过一次以后性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戚圆怎么可能在明知道自己对他有不好的想法,还能依旧如此镇定,甚至反过来安抚他?
肯定是假的!是装出来的!
对!肯定是因为反正事已至此,不论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现状,所以老爷子才会卖自己一个好,想让他对自己感恩戴德!
他是不会上当的!
戚枫渔如此反复在心中尖叫着,却没注意自己压在戚圆被角上的手微微发抖。
即墨繁几乎看一眼就知道他在纠结什么。
不过他没有任何插手的打算,甚至在觉察到他心魔有重新抬头的预兆时选择缄口不言。
怪不得......上次他去寝殿单独找戚枫渔的茬时,他能那么无动于衷。
原来在幻境中反复折磨他的噩梦和他即墨繁没有关系。
——戚枫渔真正的心魔,是戚圆。
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这会没人关注趴在一边陷入自我博弈的戚枫渔。
周珩钰忙着帮刚刚苏醒的戚圆检查身体;
南薰还是像个雕塑一样杵在旁边假装自己是个装饰品;
彭若......他已经把戚圆床边垂下来的流苏编成好几个小辫子了。
戚圆不知道是没空注意他,还是真的对戚枫渔失望了,这会也一点表示都没有,沉默地垂眸注视着周珩钰搭在自己腕上的手指头。
“宗主的身体只是因为连日昏迷还有些虚弱,只要好好调理一下就没有大碍了。”周珩钰诊了半天,得出结论。
不过说完话他又忍不住看向站在一旁事不关己的彭若,“那个......如果彭大师方便的话,可否......”
看彭若还是专注于给流苏编小辫子,他只好把视线投向一旁的即墨繁。
先前他就没能诊断出来戚圆的身体是因蛊毒而醒不过来,现在也还是对自己的能力不放心,所以想着多一个人起码多一重保障。
但彭若毕竟是即墨繁请来的,对方不主动帮忙,他也不方便把话说得太硬。
“彭大师,劳烦你了。”即墨繁接收到周珩钰的视线,直接开口支使人。
本来这就是他从问道大会上赢来的机会,让彭若跑前跑后他一点愧疚感也没有。
毕竟跑一趟说几句话,不比让他劳动大驾炼颗丹药省事得多?
真论起来彭若还得谢谢他呢。
况且就从彭若与南薰的相处模式看来,后者恐怕就是他幕后的主子。他救过南薰一次,四舍五入使唤他的下属也是理所当然的。
彭若得了即墨繁的话,也伸出手搭了一下戚圆的脉象。
许久都未曾说话,周珩钰忍不住额角冒起了冷汗,“彭大师,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问题。”彭若收回了手,“只是你们宗主的体质实在是孱弱,接下来要好生调养才是。”
周珩钰抬手擦汗,连连称是。
戚圆以前从没主动找自己看过身体,他也不了解在这件事以前戚圆的状况。
反正看表面上就是活蹦乱跳一小老头。
而他平常还有一峰弟子要教,有一屋子病患要处理,实在是忙不过来,也就这么搁置了。
前两天摸到戚圆脉象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这人的血气竟空虚到几乎只剩下空壳的地步。
不过周珩钰只以为是戚枫渔的蛊虫造成的结果,不由得埋怨地看了一眼旁边闷不吭声的戚枫渔。
这少宗主实在是太能闯祸了,而且闯起祸来颇有一种不顾旁人死活的架势。
真如即墨繁方才的评价,还不如十二三的孩子。
他医峰年年都有新入门的弟子,年纪都比戚枫渔小得多,却没一个让他觉得这么闹心的。
周珩钰在看戚枫渔,而南薰却在听了彭若的话以后,把视线投向了站在一旁的即墨繁。
只见后者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望向戚圆的视线明显透着复杂的落寞。
隐在面具后的眼睛眨了眨,南薰又不动声色低下了头。
“少宗主?你怎么了少宗主!”
原本还算安静的房间,周珩钰的声音划破了平静。
他忽然迈过去好几步,把趴在那里的戚枫渔搀了起来,“少宗主?戚枫渔!”
但即便是被呼唤了大名,戚枫渔也仍然跟一摊烂泥一样没有反应。眼睛虽然半睁着,可却已经不聚焦了。
属于魔道的黑气此时也随着周珩钰的搬动,从戚枫渔周身七窍向外扩散,俨然是被心魔侵体的样子!
还是周珩钰眼疾手快,几个穴道点下去,直接让陷入混沌的戚枫渔陷入了沉睡。
黑气也不再往外冒了,周珩钰扶着他在戚圆在床脚坐下,又输了点灵气进去,这才令他重新幽幽转醒。
“......周长老,我怎么了?”他声音虚弱地出声发问。
“是心魔作祟,让你失去了意识。”不等周珩钰出声,即墨繁先一步回答了他的问题。
戚枫渔眼底神色明显闪烁几下,但他垂下眸子什么都没说。
“少宗主,你到底怎么了?是什么东西引起了你的心魔?”周珩钰看他这副模样就着急,当医修的最害怕讳疾忌医的病患了。
戚枫渔咬着唇,又被周珩钰催了好几次,才在众人的注视下咬着唇不情愿地开口,“......是因为那场没有举办完整的道侣大典。”
其余几人的视线一时间都集中到了即墨繁身上,
即墨繁隐约感觉到些许幸灾乐祸的意味,不用回头他就知道这道视线的主人是南薰。
“我......我知道后来出了很多意外,我和大师兄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戚枫渔声音慢吞吞的,听起来每一个字眼里都被委屈揉透了,“但我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