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通过复试的近两百名新晋弟子，被引领至青云宗内山一处巨大的广场。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高达三丈、通体由一种名为“测灵石”的乳白色灵玉筑成的圆台，其上铭刻着无数玄奥的符文，散发出柔和而神秘的光芒。
这便是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测灵台！
广场四周，已聚集了不少前来围观的外门弟子和内门弟子，甚至还有一些气息渊深的长老隐在云端或远处阁楼，默默关注。十年一度的收徒大典，挖掘出天赋卓越的弟子，对各峰而言都至关重要。
新弟子们按顺序排列，气氛凝重而紧张。大多数人脸上都带着期盼与志忑，灵根的优劣，将直接决定他们起步的高度和所能获得的资源倾斜。
凌风站在队伍中后段，面色平静。他早已知道结果，心中并无波澜，反而在思维殿堂中默默记录、分析着测灵台的结构与能量运行方式。
“开始！”主持仪式的，依旧是柳慕执事。他声音落下，第一名少年紧张地走上测灵台。
他将手按在台中央一个清晰的手印凹槽内。
嗡——！
测灵台微微震动，其上符文流转，随即爆发出强烈的红色光芒，其中夹杂着几缕土黄色。
“火系灵根，品级……玄阶中品！土系杂灵根，品级黄阶下品！”旁边一名负责记录的外门长老高声宣布。
台下响起一阵轻微的羡慕声。玄阶中品灵根，已算不错，足以直接进入内门。
测试继续进行。
“水系灵根，黄阶上品！”
“金系灵根，玄阶下品！”
“木、土双系灵根，皆为黄阶上品！”
有人欢喜有人愁。灵根优异者，昂首挺胸，引来阵阵惊叹；灵根普通者，则黯然神伤。
很快，轮到了几个在试炼中表现突出、已被不少人关注的天才。
一个身穿冰蓝色长裙、气质清冷的少女走上台，正是苏婉清。她神色淡漠地将手按上。
刹那间，测灵台爆发出璀璨的冰蓝色光华，冲天而起，整个广场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台面上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天……天冰灵根！品级，地阶上品！”记录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激动！
全场哗然！
“地阶上品！还是变异的冰灵根！”
“不愧是苏家天才！此等天赋，恐怕直接会被某位峰主收为亲传弟子吧！”
无数道羡慕、嫉妒、敬畏的目光落在苏婉清身上。她依旧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平静地走下台，但其眼角余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了人群中的凌风。
接下来，一个背负长剑、神色冷峻的少年上台，是南宫啸。他单手按上测灵台。
“铮！”
一道锐利无匹的金色剑芒冲天而起，仿佛要刺破苍穹！锋锐之气让靠近的人都感觉皮肤刺痛！
“先天剑体！金系灵根契合度……天阶下品！”记录长老的声音再次拔高，充满了震撼！
又一个顶级天赋！
广场上的气氛彻底被点燃！先天剑体，乃是修炼剑道的无上宝体，配合天阶下品的金灵根，未来成就不可限量！
南宫啸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一抹傲然，目光扫视下方，带着一股睥睨之意。
测试继续，但有了苏婉清和南宫啸珠玉在前，后面即便出现几个玄阶上品的灵根，也显得黯然失色。
终于，轮到了凌风。
当他那身显眼的黑衣走上测灵台时，立刻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是他！那个‘黑衣煞星’！”
“听说他炼体五重就能秒杀八重，不知道是什么灵根？”
“至少也得是玄阶上品吧？不然肉身怎么可能那么强？”
就连高空中那些隐晦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关注。柳慕执事也微微凝神。
苏婉清清冷的眸子落在凌风身上，带着一丝复杂难明的好奇。南宫啸则冷哼一声，似乎想看看这个在试炼中抢了些风头的家伙，灵根究竟如何。
凌风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神情自若。他缓缓抬手，按照要求，将手掌按在了那冰凉的凹槽之内。
一秒……
两秒……
三秒……
测灵台，毫无反应。
没有光芒，没有震动，甚至连最微弱的灵气波动都没有产生。那乳白色的玉石，依旧沉寂如死物。
仿佛他按上去的，只是一块普通的石头。
“嗯？”记录长老皱了皱眉，“集中精神，沟通体内灵根！”
凌风依言，尝试调动气血，但依旧石沉大海。
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情况从未见过！
柳慕执事身影一闪，出现在测灵台旁，亲自检查了一番阵法，确认无误。他眉头紧锁，看向凌风：“你再试一次。”
凌风再次尝试，结果依旧。
测灵台，死寂！
“这……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测灵台坏了？”
“不可能！刚才还好好的！”
台下议论声渐起。
就在这时，那位记录长老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猛地一变，失声惊呼：“毫无反应，灵力不入……这、这是……‘绝灵根’？！”
“绝灵根”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广场上炸响！
所有人都惊呆了！
“什么？绝灵根？！那个万年都无法修炼的废物体质？”
“怎么可能？他不是在试炼里很厉害吗？”
“肉身强横不代表能修仙！绝灵根就是绝灵根，这是天道诅咒！”
“原来是个无法修炼的废物！之前的强悍恐怕是用了什么禁忌手段或者法宝吧！”
刹那间，各种嘲讽、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台上的凌风。
苏婉清眼中闪过一丝愕然，随即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她终于明白，为何当初凌风无法修炼。但看着台上那在万众嘲讽中依旧挺直脊梁的身影，她心中那丝莫名的波澜再次泛起。
南宫啸先是一愣，随即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和不屑：“原来是个无法吸纳灵力的废物，枉我还高看了一眼。肉身再强，不能筑基，百年之后终是一捧黄土。”
高空中，那些关注的目光也瞬间失去了兴趣，纷纷收回。一个绝灵根，没有任何培养价值。
柳慕执事看着凌风，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但更多的是无奈。宗门铁律，灵根测试为准，绝灵根者，不予收录。
他叹了口气，声音恢复了公事公办的冷漠：“凌风，绝灵根，无法修炼。按宗门规矩，取消……”
“且慢！”
一个苍老却带着锐利之气的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柳慕的话。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灰色旧袍、头发胡须皆白、但身形笔挺如剑的老者，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广场边缘。他腰间挂着一个朱红色的酒葫芦，眼神开阖间，精光四射，仿佛有利剑藏于其中。
“是外门藏剑峰的墨长老！”有人认出了老者。
这位墨长老在宗门内以脾气古怪、嗜酒如命着称，但一身剑道修为却深不可测，常年负责外门藏经阁与部分杂务，很少过问收徒之事。
柳慕执事见到他，也恭敬地行了一礼：“墨长老，您这是？”
墨长老没有理会柳慕，而是目光如炬地看向测灵台上的凌风，一步步走来。他上下打量着凌风，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身体。
“小子，你叫凌风？”墨长老声音洪亮。
“是。”凌风不卑不亢地回答。
“试炼峡谷里，一拳一个，废掉三个炼体八重的小家伙，就是你？”
“是。”
“用的何种功法？”
“自创的《军道杀拳》，锻体之法。”凌风坦然道。这没什么可隐瞒的，也瞒不住。
“自创？”墨长老眼中精光更盛，“绝灵之体，纯靠肉身与技法，能达到如此地步……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绕着凌风走了一圈，突然出手如电，一指向凌风肩井穴点来！这一指看似随意，却快得惊人，蕴含着凌厉的剑意！
凌风瞳孔一缩，思维殿堂瞬间预警！他几乎是本能地身体微侧，同时右肩肌肉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瞬间紧绷、蠕动，试图卸开这一指之力！
“噗！”
指风掠过，凌风肩头衣袍出现一个小洞，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但并未受伤。
墨长老收回手指，眼中闪过极大的惊讶和赞赏：“好！好敏锐的反应！好古怪的锻体法门！竟能将肉身操控到如此细微的地步！这绝非普通炼体功法！”
他看向柳慕，以及周围那些或诧异或不屑的目光，朗声道：“此子，虽无灵根，但意志之坚，悟性之高，实战之强，乃老夫生平仅见！宗门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如此璞玉，仅因‘绝灵根’三字便弃之门外，实乃不智！”
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定格在柳慕身上：“柳执事，按外门长老权限，老夫有权破格收录一名特殊弟子入外门，没错吧？”
柳慕一愣，随即点头：“确有此项规定，但……”
“没有但是！”墨长老大手一挥，直接打断，看向凌风，语气不容置疑，“小子，我藏剑峰（外门）还缺一个打理藏经阁的杂役弟子，你可愿意？虽无师尊指导，但藏经阁一层对你开放，能否有所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杂役弟子！
这是外门中地位最低的存在，等同于仆役。
全场再次哗然！
一个绝灵根的废物，竟然被墨长老破格收录了？虽然只是个杂役！
无数道目光变得愈发复杂，有不解，有嫉妒，也有嘲讽——就算进了宗门，一个杂役弟子，还是绝灵根，又能有什么前途？
苏婉清微微蹙眉。
南宫啸冷笑更甚。
凌风站在台上，迎着无数道目光，看着眼前这位特立独行的老者，心中并无屈辱，反而升起一丝敬意。
杂役弟子又如何？他需要的是一个平台，一个接触更高层次知识的机会。藏经阁，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墨长老，郑重地躬身一礼。
“弟子凌风，愿意！”
声音清晰，坚定，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
他的修仙之路，以这样一种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方式，在这青云宗，正式开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