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敲下最后一个回车键，将整理好的第一批电子目录发送到老张的邮箱。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17:58。
办公室里弥漫着周五下班前特有的躁动和松懈，键盘声稀疏了不少，收拾东西的窸窣声、约饭的谈笑声此起彼伏。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斜对面那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时不时地扫过他的左手袖口，带着冰冷的审视和挥之不去的怀疑。
苏晚。
从下午他修好那台该死的复印机开始，她的眼神就变了。那种基于“同病相怜”的短暂共情消失殆尽，只剩下警惕和探究。
沈砚不动声色地将左手滑入桌下，指尖隔着粗糙的西装布料，轻轻按在那枚冰凉的铂铑合金袖扣上。
星尘芒…他当然知道那道在特定角度下才会短暂闪耀的独特光芒。那是顶级工艺与稀有材质的证明，也是身份的烙印。
他没想到，在这个嘈杂的办公室，在如此混乱的瞬间，竟然会被她捕捉到。
是巧合？还是……
她认得？
“沈岩！” 赵志伟粗嘎的声音像破锣一样响起，打破了办公区的嘈杂。
他叼着牙签从办公室晃悠出来，三角眼扫过沈砚，带着一丝下午残留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忌惮，但很快又被惯常的倨傲取代，“你，还有你！”
他胖手指点了点沈砚，又指向苏晚，“周末加个班！下周集团周年庆，市场部要交个十年回顾的ppt，老张把资料都给你了（他指了指沈砚桌上还剩下大半的文件山），你负责整理核心数据和文字描述！苏晚！你负责找配图、排版美化！下周一早上九点，我要看到完整初稿放我桌上！听见没？”
加班？周末？
苏晚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像被霜打蔫的茄子。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赵志伟那张不容置疑的脸，又把话咽了回去，只闷闷地“哦”了一声，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控诉和对周末泡汤的绝望。
沈砚则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知道了。”
加班对他而言并无区别，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这场伪装游戏。
只是……他眼角的余光瞥向苏晚。
她眼底那点怀疑的火苗，恐怕会因为这场强制加班而烧得更旺。
“行了，收拾收拾滚蛋吧！” 赵志伟大手一挥，像驱赶苍蝇。
下班的人流如同开闸的洪水涌向电梯间。
苏晚动作麻利地关掉电脑，抓起那个瘪瘪的帆布午餐袋和塑料水杯，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办公室，马尾辫甩得飞快，连看都没再看沈砚一眼。
沈砚落在后面，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桌面。
他拿起桌上那个被苏晚定义为“限量版联名款”的卡通熊马克杯碎片（下午他趁人不注意，用纸巾包好带了回来），指尖摩挲着粗糙的断口。
一百块……他无声地扯了下嘴角。这点钱，甚至不够他平时喝的一杯手冲咖啡。
电梯下到一楼，走出锦盛大厦，傍晚的空气带着一丝凉意。
天空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下来，预示着一场大雨。沈砚拒绝了顾琛开车来接的提议，准备步行去地铁站，继续他的“融入”之旅。
刚走出几步，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不是他常用的那部加密卫星电话，而是顾琛给他准备的、用于“沈岩”身份的廉价智能机。
屏幕上跳出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极其简短：
【少爷，老爷子问进展。另：顾小姐似乎对您“基层历练”的地点产生了兴趣。小心。】
沈砚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瞬间变得冷冽如冰。
顾薇？
她怎么会知道？
是家族里有人泄露了风声？还是……她查到了什么？
他立刻删除了短信，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悬停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拨通顾琛的电话。只是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塞回裤兜深处。
这场游戏的危险系数，正在悄然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