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勃的离开,像一阵风吹过水面,留下的涟漪很快就平息了。
监狱这部机器,以它末世独有的冷酷效率,继续运转着。
训练场上肖恩与新加入的亚伯拉罕之间,形成了一种奇妙的竞争关系。
两人都曾是纪律部队的一员,一个警察,一个军士,骨子里都流淌着对秩序和力量的崇拜。
他们在训练场上,像两头争夺领地的雄狮,不断地用更高强度的训练、更严苛的标准来压制对方,顺便把其他人也练得死去活来。
“俯卧撑!再加二十个!你们是娘们吗?我八岁的女儿都比你们做得快!”亚伯拉罕洪亮的声音在场上回荡。
“跑起来!绕着操场跑!谁最后一个到,中午没饭吃!”肖恩的吼声则更加直接、粗暴。
格伦被夹在中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感觉自己肺都要炸了。
“我……我说……他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闭嘴,跑你的!”达里尔从他身边超过,气息匀称,脸上连汗都没怎么出。
而林疏月是被一阵婴儿的咿呀声吵醒的。
她拉开帘子,看到洛莉正抱着朱迪丝,站在她的监舍门口,脸上带着一丝歉意的微笑。
晨光从高窗洒下,给母女俩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像一幅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
“抱歉,吵到你了吗?这小家伙一大早就醒了。”洛莉轻声说。
“没事。”林疏月笑着起身,从她怀里接过了那个粉嫩的小肉团。
朱迪丝在她怀里咯咯地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抓她的头发。
一股淡淡的奶香味,混杂着阳光的味道,瞬间驱散了林疏月心中因鲍勃离去而残留的阴霾。
“她好像很喜欢你。”洛莉看着这一幕,眼神温柔。
“可能是因为我身上有股消毒水的味道,比较特别吧。”林疏月逗着孩子,随口开了个玩笑。
她抱着朱迪丝在床边坐下,小家伙很快就在她怀里安静下来,吮吸着自己的拳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宁静。
“林。”洛莉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深思熟虑后的郑重。
“嗯?”
“我想跟你学医。”
林疏月抱着孩子的手微微一顿,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向洛莉。
洛莉的眼神很坚定,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
“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个想法?”林疏月问。
洛莉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伸手轻轻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
“我一直在想,我能为这个家做点什么。瑞克和肖恩是领袖,达里尔是猎手,格伦负责搜集物资,卡罗尔……她现在比我们任何人都坚强。就连米琼恩,都在用她的刀保护大家。而我呢?”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好像一直在被保护。怀孕的时候,大家保护我。生孩子的时候,你和赫谢尔救了我。现在,我每天的工作就是照顾孩子,洗洗衣服。我不想再这样了。”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不甘,“鲍勃走了,监狱里现在只有你和赫谢尔两个医生。赫谢尔年纪大了,你一个人要负责手术,要研究病毒,还要指导大家防疫……你太累了。我想帮你分担一点,哪怕只是学点最基础的包扎和护理,处理一些小伤口,也能让你轻松一点。”
林疏月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
她能感觉到,洛莉不是一时冲动。
丽兹的事件,鲍勃的离开,新成员的加入,这一系列的事情,让这个一直处于被动位置的女人,开始主动寻求自己的价值和定位。
她不再满足于仅仅做一个“母亲”和“妻子”的符号。
“你觉得你一直在被保护,是个柔弱的女人,对吗?”林疏月忽然问。
洛莉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林疏月笑了,“你错了,洛莉。你一点也不柔弱。你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母亲之一。”
她看着洛莉不解的眼神,继续说:“你以为坚强是什么?是像肖恩那样用拳头建立秩序?还是像我一样,拿着手术刀划开别人的肚皮?不全是。”
“你怀着朱迪丝,在行尸遍野的世界里颠沛流离,你没有崩溃。你在农场,面对瑞克和肖恩的差点决裂,努力维系着家庭的平衡。你生下她,几乎丢了半条命。你把卡尔教得很好,他善良、勇敢,有同情心,同时又懂得末日的法则。你看看他,再看看丽兹……你就知道你这个母亲当得有多成功。”
“你不是在被动地被保护,洛莉,你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个团队最核心的东西——家和未来。卡尔和朱迪丝,就是我们的未来。你守护了他们,就是守护了我们所有人。这份贡献,不比任何人少。”
洛莉的眼眶慢慢红了。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些话,在瑞克的沉默里,在肖恩的强势里,在所有人的忙碌里,她常常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用。
她以为自己是团队的累赘,是那个引发矛盾的根源。
但林疏月的话,像一道光,照亮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价值。
她用力地眨了眨眼,把泪水逼了回去。
“谢谢你,林。但是……我还是想学医。不是为了证明什么,而是……我想拥有保护别人的能力,而不只是被动地守护。”
林疏月看着她眼中重新燃起的火焰,欣慰地笑了。
这才是她认识的那个洛莉,外表看似柔弱,内心却蕴藏着巨大的韧性。
“好。”林疏月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我教你。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第一个学生。不过我可先说好,当我的学生,会很苦。”
“我不怕苦。”洛莉的笑容,在晨光中绽放开来,比窗外的野花还要灿烂。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监舍门口。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瑞克靠在门框上,脸上带着一丝好奇的微笑。
他刚巡视完监狱回来,额头上还带着一层薄汗。
洛莉看到他,脸颊微微一红,随即又恢复了常态,开玩笑地白了他一眼。
“格兰姆斯警官,你打扰到我们师徒相认的神圣时刻了。”
瑞克一头雾水地走进来,“师徒?”
林疏月看着他那副搞不清状况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