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一块厚重的黑布,将终点站笼罩其中。
发电机低沉的嗡鸣和远处行尸偶尔的嘶吼,构成了这片屠宰场唯一的背景音乐。
厨房里,卡罗尔正低头擦拭着一个巨大的不锈钢汤锅。
她的动作一丝不苟,仿佛一个最敬业的帮厨。
塔莎和另一个女人在不远处处理着一些不明的肉块,她们一边干活,一边低声抱怨着今天的“收成”不如昨天。
卡罗尔的耳朵捕捉着每一个字眼,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任何停顿。
她已经摸清了整个后厨的脉络。
煤气管道从墙角的主阀门分出三条支路,分别连接着烤炉和两个巨大的灶台。
通风系统的总开关就在她头顶上方,一个不起眼的红色按钮。
最关键的是,她下午“不小心”打翻的那一桶厨余垃圾,此刻正堆放在煤气主阀的旁边,桶里混合了镁粉的白色粉末,在昏暗的灯光下毫不起眼。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另一边,林疏月所在的“医务室”里,那个被她称为“屠夫医生”的男人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趴在桌上鼾声如雷。
他根本没在意,这个看起来文弱的医学生,已经用一下午的时间,将他那些宝贝器械中的一部分,变成了致命的武器。
林疏月悄无声息地站起身,将一管劳拉西泮(强效镇静剂)和一支大号注射器藏进袖口,又将那把最锋利的手术刀贴身放好。她走到门口,掀开帘子的一角向外窥探。
庭院里,葛瑞正和几个核心成员围着篝火低声交谈,火光映照着他们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诡异。
不远处,一个由仓库改造的储藏室门口,站着两个守卫。
林疏月注意到储藏室的货架上,一个熟悉的、巨大的登山包被随意地扔在那里,包旁边,靠着一根磨损严重的棒球棍。
是山姆一家的。
林疏月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她曾给过那个男人一颗怀疑的种子,但显然,对热水的渴望和对“社区”的幻想,最终战胜了那微不足道的警惕。
那个叫杰米的男孩,那个脸上还带着天真笑容的男孩……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彻骨的冰冷。
她不是救世主,她只是一个复仇者。
她的目光越过庭院,投向终点站的边缘。
在那里,米琼恩正靠着一处铁丝网,像一尊雕塑。她被安排“守夜”,一个既能利用她的武力,又能监视她的位置。
葛瑞自以为聪明,却不知道这正给了米琼恩绝佳的观察机会。
米琼恩的脚边,是一片被野草掩盖的土地。
白天的时候,她借着整理装备的由头,用刀鞘拨开了那些杂草。
下面,是数不清的人类骸骨。下颌骨、肋骨、脊椎……被随意地丢弃在一起,像处理屠宰场的废料。
有些骨头上,还带着清晰的啃咬和切割的痕迹。
风中传来了若有若无的哭泣声,是从那几节被焊死的火车集装箱里传出来的。
米琼恩知道,那里关着下一批“食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当庭院里篝火旁的人影逐渐散去,当大部分终点站的居民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午夜来临了。
这是她们约定的时间。
林疏月悄悄溜出医务室,像一只黑猫,利用阴影的掩护,迅速穿过庭院。
她的目的地,是厨房的后门。
几乎在同一时间,卡罗尔也以“去后面倒垃圾”为由,提着一个垃圾桶,走到了后门口。
两人在黑暗中相遇,没有一句废话。
“都看到了?”卡罗尔的声音压得很低。
“看到了。”林疏月的声音更冷,“山姆一家的背包和棒球棍,就在储藏室。”
卡罗尔的身体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她想起了那个叫杰米的男孩,那个眼神清澈,对未来充满憧憬的男孩。
一股灼热的怒火从她心底升起,瞬间烧掉了最后一丝犹豫。
“米琼恩那边呢?”
“她也准备好了。”林疏月看着远处铁丝网旁的那个身影,“她会从外围突破,解决掉集装箱的守卫,放出里面的人制造混乱。我们的时间,只有混乱开始后的五分钟。”
五分钟,这是林疏月计算出的黄金时间。
足够她们冲进主楼,在葛瑞反应过来并组织起有效抵抗之前,解决掉他。
“厨房的爆炸会是信号。”卡罗尔的语气平静得可怕,“我会把动静搞得足够大。”
“注意安全。”林疏月拍了拍她的肩膀。
“你也是。”卡罗尔点头,“为了索菲亚,也为了那个叫杰米的孩子。”
两人分开,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
林疏月没有直接回医务室,而是绕到了主建筑的侧面。
她像一只壁虎,悄无声息地攀上二楼一个没有锁死的窗户,翻了进去。
这里是葛瑞的办公室,她白天来过,以“需要查阅一些医学资料”为借口。
她躲在窗帘后面,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那一声,为这场羔羊的盛宴,拉开序幕的巨响。
米琼恩缓缓站直身体,握住了背后那把用破布包裹的武士刀。
她看着集装箱的方向,两个守卫正靠在那里抽烟,不时发出猥琐的笑声。
她的眼神,如同即将捕食的猎豹,充满了致命的专注。
厨房里,卡罗尔拧开了煤气主阀门。
“嘶嘶——”
无色无味的气体开始在密闭的空间里弥漫。
她走到那桶混合了镁粉的厨余垃圾旁,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打火石。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肮脏的厨房,这里烹饪的不是食物,是绝望。
她的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神圣的决绝。
她划动了打火石。
一簇微小的火星,落入了那片白色的粉末之中。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仿佛平地惊雷,撕裂了终点站死寂的夜空。
厨房的墙壁被一股恐怖的力量瞬间向外推平,巨大的火球夹杂着金属碎片和砖石,如同一头咆哮的巨兽,吞噬了周围的一切。
早已在空气中达到爆炸浓度的煤气,被镁粉爆燃的高温瞬间引爆,产生了毁灭性的二次爆炸。
整个终点站都在剧烈地摇晃,玻璃窗在冲击波中尽数碎裂,发出尖锐的刺啦声。
发电机不堪重负地嘶吼了几声,随即熄火,整个营地陷入了一片黑暗和混乱。
“敌袭!敌袭!”
“怎么回事?是炸弹吗?”
“厨房!厨房那边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