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不带任何温度。
它像手术刀一样剖开人群,精准地落在凌天身上。
周围的闪光灯似乎都因此迟滞了一瞬,原本嘈杂的快门声变得稀疏。
空气中那股被金钱与流量烘托出的狂热,冷却下来,凝结成一种不怀好意的审视。
风少身边的摄影师们察觉到了金主的情绪变化,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风少?”助理凑上前,小心翼翼地问。
风少没有理他。
他只是歪着头,用一种近乎挑剔的姿态,打量着那个角落里的小鸟游六花。
片刻后,他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转头对助理说。
“怎么又是这个角色。”
他的声音不大,带着一种慵懒的倦意。
“都烂大街了。”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刚刚平静下来的水面。
何润佳的脸色变了变,下意识地拉了拉凌天的衣角。
刘星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
风少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全场注意力的感觉,他用那把华丽巨剑的剑柄,不耐烦地敲了敲自己的铠甲,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现在真是阿猫阿狗都能来出cos了。”
他轻飘飘地吐出这句话,目光却像毒蛇一样,死死缠绕在凌天身上。
“这种过气的老古董角色,到底有什么好拍的。”
话音落下。
时间仿佛静止了。
周围那些原本在看热闹的游客和coser,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五花八门。
有的人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准备看一场好戏。
有的人则皱起了眉头,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不满。
侮辱。
这已经不是评价,而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侮辱。
它不仅指向了凌天,更像一记耳光,扇在了所有热爱这个经典角色的人脸上。
何润佳急得脸都白了,她用力拽着刘星的胳膊。
“刘星,别……别理他,我们走。”
她知道刘星的脾气,这个乐子人唯一的逆鳞,就是他认可的朋友和热爱的事物被人践踏。
刘星没有动。
他只是站在那里,身体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那股怒火像汽油一样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烧得他浑身血液都在沸腾。
他最恨什么?
他最恨的就是这种拿钱当爹,把所有人的热爱都踩在脚下,用资本来圈子的所谓大佬。
他可以忍受别人说他妆画得不好,说他女装辣眼睛。
但他不能忍受,凌天废寝忘食、倾注了全部心血的作品,被人用阿猫阿狗四个字轻描淡写地抹去。
“master……”
刘星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甚至还试图维持着凸守早苗的腔调,可声音里的杀气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凌天依然没有反应。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微微前倾的姿态,眼罩下的金色瞳孔,和露出来的那只清澈蓝瞳,都平静地注视着风少。
仿佛他看到的不是一个充满敌意的人,而是一个需要被净化的、来自异世界的黑暗聚合体。
这种无视,比任何反驳都更让风少感到恼火。
他身边的助理看出了自家老板的不悦,立刻狐假虎威地帮腔,声音也扬了起来。
“看什么看?我们风少说得有错吗?”
“没钱就别学人玩cos,穿得跟个村姑一样,丢不丢人?”
“就是,现在的漫展真是越来越没门槛了。”
几个跟班你一言我一语,刻薄的嘲讽像冰雹一样砸过来。
何润佳气得眼圈都红了。
“你们怎么能这么说话!”
“说你怎么了?”那助理轻蔑地瞥了她一眼,“想出头啊?也学人家搞一身破布就来了?”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星紧紧攥住的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
他猛地甩开何润佳拉着他的手。
那一瞬间,他脸上的妆容,他身上的cos服,都成了他怒火的具象化。
那个咋咋呼呼的凸守早苗,仿佛真的被召唤到了现实。
她的主人,她至高无上的master,正在被凡人羞辱。
这是不可饶恕的罪孽!
“你他妈说什么呢!”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场馆的这一角。
刘星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猎豹,猛地向前踏出一步,直指风少的鼻子。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你那身塑料壳子除了会发光还会干什么?!”
“你懂个屁的cosplay!”
突如其来的爆发,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风少脸上的傲慢僵住了。
他身边的助理们也收起了那副看好戏的嘴脸,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周围的闪光灯,在停滞了一秒后,仿佛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调转方向。
“咔嚓!咔嚓!咔嚓!”
所有的镜头,在一瞬间,全部从那个金光闪闪的深渊裁决者,对准了此刻剑拔弩张的冲突中心。
一场关于“神”与“壕”的战争,还没来得及在网络上发酵,就以一种最原始、最激烈的方式,在现实中,提前引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