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险库内,惨白的光线冰冷地倾泻而下,将内部景象照得纤毫毕现。这里没有堆积如山的金币或炫目的魔法宝石,只有一排排嵌入墙壁、闪烁着幽蓝光泽的魔法水晶格架。空气冰冷干燥,弥漫着浓烈的魔法防腐剂气味和一种被时光封存的死寂。
海雅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迅速扫过那些水晶。每一块水晶都贴着标签,记录着它们所承载的、被阿奇博尔德视为“保命符”的肮脏秘密。她的心跳在胸腔里擂鼓,十二年的重量压得她几乎窒息,但复仇的火焰支撑着她。
“S-7……编号S-7……在哪里?!”她低声嘶吼,声音在冰冷的空间里回荡。
“那……那边……”瘫在门口、被巴特的剑尖锁定咽喉的阿奇博尔德,用尽最后的力气,沾满血污的手指颤抖地指向保险库最深处一个独立的、被额外施加了多层封印符文的暗金色水晶格架。“……最……最下面……那块……黑色的……”
海雅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伊莉丝护着露比紧随其后。巴特依旧守在门口,暗银的瞳孔如同扫描仪,监控着阿奇博尔德和保险库外的动静,圣骸螺旋的剑尖没有丝毫放松。
海雅冲到那个暗金色格架前。格架最底层,一块与其他蓝色水晶格格不入的、通体漆黑如墨的水晶静静地躺在那里。水晶表面没有任何标签,只有一道道细微的、如同血管般蠕动的暗红色能量纹路,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带着血腥味的微弱波动,正是它。
海雅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激动和恐惧。她伸出手,指尖萦绕着淡蓝色的奥术光辉,小心翼翼地触碰向那块黑色水晶。阿奇博尔德施加的封印符文在她指尖接触的瞬间亮起,试图抵抗,但在宫廷法师级别的奥术解析下,如同脆弱的蛛网般迅速崩解。
当她的指尖终于真实地触碰到那块冰冷、沉重的黑色水晶时。
一股庞大的、混乱的、夹杂着绝望、痛苦、冰冷命令和仪器嗡鸣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了海雅的脑海!
“实验体S-7,巴特·斯兰西,孤儿院出身,元素亲和异常……初始评估:极高潜力……”
“……项目‘深蓝回响’……位面锚点稳定性测试……第37次……”
“……能量读数异常飙升!超出安全阈值300%!位面裂隙不稳定!快!压制他!!”
“……目标出现‘抗性’!我们的束缚符文失效了!他……他在吸收‘深蓝’的能量!!”
“……失控!彻底失控!塞拉斯院长!请求最高授权!!”
“……最高评议会决议:目标S-7已确认为‘不可控的位面污染源’!清除优先级:最高!执行‘净化’程序!信息封锁等级:绝密!!”
“……档案操作指令:抹除S-7一切存在痕迹。关联人员(特别关注:海雅·蕾格鲁)……植入虚假记忆:‘深渊污染’,‘自愿净化’……”
“……执行人:风纪委员会格雷戈里·米里恩(负责物理清除)、伦纳德·芬里尔(负责压制与误导)、档案处阿奇博尔德·姆希德(负责信息篡改)……”
无数的声音碎片!冰冷的命令!惊恐的呼喊!仪器刺耳的警报!还有在这一切混乱噪音的最底层,一个微弱却如同烙印般清晰的声音,那是巴特的声音!不是现在这种冰冷的平稳,而是带着少年人的惊愕、痛苦和被最信任之人背叛的茫然!
“……为什么……塞拉斯老师……伊格尼斯大师……为什么……”
海雅的大脑仿佛被这最后的疑问彻底炸开,她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所有的猜测被证实!所有的谎言被撕碎!她“看到”了!不是文字描述,而是通过这块承载了原始记录片段的水晶,她“感知”到了两年前那场发生在学院最深处的、冰冷而残酷的背叛。
不是巴特变成了怪物!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为了掩盖他们触碰禁忌(深蓝回响)的失败和巴特身上出现的、他们无法理解的“抗性”,为了消除一个“不可控的变量”,就将他污蔑为怪物!就将他的一切存在彻底抹杀!甚至连她这个远在千里之外、毫不知情的“大姐头”都不放过,用虚假的记忆将她困在自责的牢笼里整整两年
滔天的怒火、被欺骗的极致耻辱、以及对学院高层那令人发指之冷酷的认知,如同冰冷的岩浆在她血管里奔涌!她紧紧攥着那块冰冷刺骨的黑色水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水晶里。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饱含痛苦与愤怒的低吼,终于从海雅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那不是尖叫,而是灵魂被撕裂后发出的、野兽般的咆哮!
“姐姐……”露比被海雅那充满毁灭性气息的怒吼吓到了,小脸煞白,下意识地往伊莉丝怀里缩了缩,大眼睛里充满了担忧和恐惧。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露比怀里的那个破旧兔子玩偶,那双用黑色纽扣做的眼睛,毫无征兆地亮起了两点深邃得如同深渊般的幽光。
“唔……”露比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她小小的身体猛地绷紧。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而浩瀚的力量波动,毫无征兆地、如同沉寂的火山般从她幼小的身体内部爆发出来,这股力量并非攻击性的,却带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仿佛来自世界本源深处的威压。
保险库内惨白的灯光瞬间变得明灭不定,如同风中残烛,墙壁上那些坚固的魔法水晶格架发出了呻吟,表面出现细微的裂纹。空气中弥漫的魔法防腐剂气味被一种更古老的、如同星辰诞生与寂灭般的冰冷气息瞬间驱散。
“露比?!”伊莉丝大惊失色,她怀中的小女孩体温骤降,身体僵硬,金红色的守护火焰被这股突如其来的、更本质的力量强行压制、摇曳不定,她试图用自己的魔力安抚露比,却发现自己的魔力在和这股力抗衡着,根本无法触及露比体内那股爆发的核心。
海雅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从极致的愤怒中惊醒,猛地转头看向露比,眼中充满了震惊。
巴特在露比力量爆发的瞬间,猛地转向了她,他手中的圣骸螺旋第一次发出了清晰的、带着某种奇异律动的嗡鸣,剑身周围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实质的银色光晕。
“检测到极高优先级‘核心’能量波动!” 巴特的声音不再是平稳的叙述,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促和凝重。
“来源于露比。能量特征与‘深蓝回响’底层规则存在97.3%同源性,关联性极高,状态属于异常激活!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深蓝回响?!露比?!同源性?!97.3%?!
海雅如遭雷击,皇家魔法学院那禁忌研究项目的核心规则力量竟然在一个失忆的小女孩身上爆发出来?!这怎么可能?!
“露比!看着我!你怎么了?”海雅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试图靠近,但露比体内散发出的那股冰冷浩瀚的威压让她无法找到落脚点。
露比小小的身体在伊莉丝怀里剧烈地颤抖着,她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上凝结出细小的冰晶,脸色苍白得透明。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极度的痛苦或混乱之中,对外界的呼唤毫无反应。只有她怀里那个兔子玩偶,纽扣做的眼睛散发着越来越亮的幽光,仿佛在汲取着露比爆发出的力量。
“她……她会承受不住的。”伊莉丝焦急万分,她能感觉到露比幼小的身体在这股力量的冲刷下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随时可能崩溃!“巴特!想想办法!”
巴特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伊莉丝和露比身前。他没有试图触碰露比,而是将圣骸螺旋的剑尖,精准地悬停在露比额前三寸的位置。
圣骸螺旋剑身上的银色光晕骤然扩散,形成一个稳定的、不断旋转的复杂符文光阵,将露比笼罩其中。光阵散发着奇异的、非金非玉的柔和光芒,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秩序”与“稳定”的气息,试图中和、梳理露比体内狂暴无序的“深蓝”力量。
露比身体的颤抖似乎稍微减弱了一些,但脸色依旧苍白,那股冰冷的浩瀚气息并未消散,只是被圣骸螺旋的力量暂时约束在一个相对稳定的范围之内。保险库内明灭的灯光稳定下来,但空气中那令人心悸的威压感依然存在。
“临时稳定措施已生效。但‘核心’能量处于激活态,根源未知。需要更深入解析。” 巴特的声音恢复了部分平稳,但暗银的瞳孔深处,那极其遥远的星辰闪烁频率明显加快。
“根源吗……”海雅看着被银色符文光阵笼罩、仿佛沉睡在冰晶中的露比,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块冰冷沉重、记录着巴特被背叛真相的黑色水晶。一个可怕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念头不可遏制地升起:露比的失忆、她身上与“深蓝回响”同源的力量、指向圣光大教堂的“末日钟声”警告……这一切,难道都与学院那个禁忌研究脱不开干系?露比……她到底是什么?一个意外的产物?一个逃脱的实验体?还是……某种更可怕的存在?
“钥匙……你们……放出了……”门口,濒死的阿奇博尔德发出最后一声微弱、怨毒、带着无尽恐惧的呻吟,头一歪,彻底断气。他临死前的话语,如同诅咒般回荡在冰冷的保险库里。
钥匙?露比?
海雅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头顶,巴特却觉得莫名其妙。
就在这时,一声远比之前海雅轰开档案处大门更加恐怖、更加沉重的巨响,从保险库上方传来,整个地下三层如同发生了剧烈地摇晃,坚固的黑曜石墙壁和天花板瞬间布满了巨大的裂痕,碎石和灰尘如同暴雨般落。
一股庞大、神圣、却带着绝对审判与毁灭意志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穿了层层建筑,精准地锁定在档案处的位置,这股威压之强,甚至让笼罩露比的圣骸螺旋光阵都剧烈波动起来。
一个冰冷、宏大、仿佛由无数人声叠加而成、充满了不容置疑的权威与愤怒的声音,穿透了层层岩壁,如同神谕般降临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亵渎之地!藏污纳垢!以圣光之名——”
“‘裁决之剑’,降临!”
圣光教廷,裁决之剑,他们竟然真的来了。而且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霸道。
海雅猛地抬头,巴特握紧了圣骸螺旋,锁定了震动传来的方向,伊莉丝将露比死死护在怀中,金红色的火焰在神圣威压下不屈地燃烧。
前有露比体内爆发的、与学院禁忌研究同源的“核心”力量亟待解决,后有圣光教廷最恐怖的暴力机构“裁决之剑”破门降临。
这风暴的中心,被推向了毁灭的临界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