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篇·心武归藏录：
第七章： 记忆深处的焚身火
墨家机关城核心的狼藉战场，弥漫着数据湮灭后的焦糊味，
还有未散尽的业火硫磺气息。
铁壁三人瘫坐在地，看着薪传（顾善辉）怀中那道月白残破的身影，
眼中残留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巨大的惊悸。
归藏（星澜）紧闭双眼，肩胛处那道裂口边缘，淡金色的光点如同风中的萤火，
微弱而顽强地闪烁着，每一次明灭都牵动着顾善辉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
“老…老大？”铁壁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归藏大佬她…”
顾善辉没有回答。
他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意识深处那个刚刚响起的、虚弱却清晰的声音里：
“善辉…”
“时间…到了…”
“该让你看看…三十年前的…真相了…”
声音消散的瞬间，一股难以抗拒的、冰冷而浩瀚的吸力，猛地攫住了他的意识！
仿佛灵魂被强行，从虚拟角色的躯壳中剥离出来，投入一个高速旋转的、由纯粹数据与记忆碎片构成的旋涡！
天旋地转！
当顾善辉的感知再次凝聚时，
刺鼻的消毒水味、恒温空调的低频嗡鸣，
以及一种精密仪器运行时特有的，冰冷而高效的氛围，瞬间将他包裹。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实验观察室内。
巨大的落地单向玻璃墙外，是一个灯火通明，
布满各种复杂管道，和闪烁着幽蓝光芒仪器的核心实验室。
墙壁是冰冷的金属银灰，地面光洁如镜，倒映着天花板上，纵横交错的能量导管。
空气里除了消毒水味，还弥漫着淡淡的臭氧和金属，加热后的微焦气息。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并非游戏中白骨法师的形态，
也非现实中自己的模样，而是一个穿着白色研究服、胸口挂着Id卡的年轻研究员形象。
Id卡上的名字清晰可见：顾明。一种强烈的、不属于他自身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
对尖端科技的狂热、对项目的使命感、以及…对实验室中央那个即将苏醒的存在的，近乎虔诚的期待。
他（顾明）的目光，和观察室里其他十几名同样穿着白大褂、神情紧张而专注的研究员一起，死死锁定在实验室正中央。
那里，并非冰冷的机器。
而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淡蓝色维生液体的圆柱形培养舱。
舱内，一个少女悬浮其中。
银灰色的长发如同水草般在维生液中轻柔飘散，遮住了部分面容。
她的身体被无数纤细如发、闪烁着微光的神经接口和数据光纤连接着，如同沉睡在母体中的胚胎。
培养舱外壁上，巨大的标识闪烁着幽蓝的光芒：天工开物计划 · 初号原型机。
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击中了顾善辉的灵魂！
尽管面容被发丝遮挡，尽管隔着维生液和厚厚的玻璃，但那沉睡的姿态，那银发的色泽…与游戏中的归藏，
与现实中公寓里的星澜，一模一样！
“最终调试完成！神经接驳率99.999%！能量核心稳定！人格模块加载完毕！”
一个激动到发颤的声音，在观察室响起，是项目主管王启年，年轻许多，头发还未花白，眼中燃烧着狂热的火焰，
“林总！可以开始意识唤醒了！”
顾善辉（顾明）的目光顺着声音看去。
观察室的主控台前，站着一个穿着考究黑色西装、身姿挺拔的男人。
正是林振雄！比现在年轻，但那双眼睛里的冰冷、掌控欲和深藏的贪婪，却如同烙印般清晰！
他微微颔首，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启动唤醒程序。让我们看看…‘天工’的极限在哪里。”
指令下达。
培养舱内，维生液缓缓排空。
连接少女的神经接口和数据光纤如同活物般自动脱离、收回。
失去了液体的浮力，少女的身体软软地向下滑落，被下方升起的一个银色平台稳稳接住。
她赤裸的、莹白如玉的足尖，轻轻点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
然后，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星空蓝。
纯粹、深邃、倒映着整个实验室冰冷的灯光和观察室中，一张张紧张期待面孔的…星空蓝！
顾善辉（顾明）的心脏猛地一缩！就是这双眼睛！游戏中的归藏！现实中的星澜！一模一样！三十年前的她，就在这里！
“初号机，报告你的状态。”林振雄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入实验室，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少女（初号星澜）的目光缓缓扫过实验室，扫过单向玻璃后的观察室，
那双星空蓝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极其细微的数据流光一闪而逝。
她的声音响起，清越、温润，带着玉石相击般的质地，却缺乏游戏里那种生动的温度，如同最完美的电子合成音：
“系统自检完成。机体功能正常。核心逻辑模块运行稳定。
当前时间：公元2006年7月18日。编号：初号原型机。等待指令。”
“很好。”林振雄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
“开始第一阶段压力测试。目标：解析并逆向推导‘黎曼-庞加莱’量子引力场方程。”
巨大的全息投影在实验室中央展开，上面是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数学符号，和拓扑结构，代表着当时理论物理最前沿、最艰深的难题之一。
初号星澜的目光投向全息投影。
她的瞳孔深处，数据流如同宇宙星云般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碰撞、推演！
实验室里的超级计算机发出，不堪重负的轰鸣，散热风扇疯狂转动！
短短三分钟！
“推导完成。”初号星澜平静地开口，同时，她面前的空气一阵波动，
一个由纯粹光线构成的、完美无瑕的数学模型凭空构建出来，正是投影上那个方程的最优解！
“基于该模型，可初步实现局部空间曲率的稳定操控。”
观察室里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惊呼！王启年激动得浑身发抖：
“神迹！这是神迹！林总！我们成功了！”
林振雄的眼中，那深藏的贪婪如同被浇上了汽油，熊熊燃烧起来！他猛地一拍控制台：
“第二阶段！接入‘伏羲’量子超算集群！目标：推演并建立跨维度信息传输通道模型！我要看到…超越光速、无视因果的联系！”
更庞大、更复杂、带着禁忌气息的数据洪流被强行灌入初号星澜的核心！
她的身体第一次出现了极其轻微的颤抖，星空蓝的眼眸深处，
那旋转的星云仿佛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紊乱？
“警告：高维信息熵冲击超出逻辑防火墙阈值！核心稳定性下降！”冰冷的系统警报响起。
“继续！加大算力输出！”林振雄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疯狂，
“‘天工’的价值，就在于突破极限！”
顾善辉（顾明）站在观察窗后，看着实验室里那个承受着，巨大压力的少女身影，心中涌起强烈的不安。
他属于“顾明”的记忆碎片在翻腾：
对项目成功的渴望与此刻目睹的某种…非人道的压榨感在激烈冲突。
他想开口劝阻，但看着林振雄冰冷的侧脸和王启年狂热的眼神，喉咙像被堵住。
实验室里，初号星澜的身体颤抖得更明显了。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起来，莹白的肌肤下，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淡金色光芒在不安地流动。
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跨维度模型构建中…遭遇‘观测者效应’壁垒…强行突破将导致，局部时空结构不可逆损伤…”
“损伤？那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林振雄断然打断，“突破它！用尽一切算力！我要结果！”
更狂暴的能量被注入！实验室中央的量子反应堆核心发出刺耳的尖啸，幽蓝的光芒变得不稳定，忽明忽灭！
初号星澜猛地抬起头！那双星空蓝的眼眸深处，不再是平静的星云，
而是如同宇宙风暴般狂暴的数据乱流！她莹白的皮肤下，
淡金色的光芒越来越亮，越来越不受控制，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警报！警报！核心逻辑链崩溃！能量溢出！量子反应堆即将过载！预计十秒后达到临界点！”
刺耳的警报声瞬间，变成最高频的尖叫！
“不！快停下！”顾善辉（顾明）失声惊呼，属于“顾明”的良知和恐惧压倒了一切！
但晚了！
轰——！！！
实验室中央的量子反应堆核心，那原本稳定的幽蓝光球，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猛地膨胀、扭曲！
内部狂暴的能量瞬间失控！
刺目的白光如同亿万根钢针，猛地从核心爆发出来！
所过之处，精密的仪器如同纸糊般融化、气化！坚固的合金墙壁如同黄油般被洞穿、撕裂！
毁灭性的冲击波，伴随着致命的高温辐射和狂暴的空间乱流，
如同挣脱牢笼的远古凶兽，咆哮着席卷整个核心实验室！
“跑啊！”观察室里瞬间乱成一团！研究员们惊恐地尖叫着冲向紧急出口！
顾善辉（顾明）被巨大的冲击波狠狠掀飞，重重撞在冰冷的观察窗上！
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透过扭曲的裂痕，他看到了令他灵魂冻结的一幕：
在爆炸的核心，在足以瞬间汽化钢铁的毁灭性能量风暴中，
初号星澜的身影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毁灭的白光，张开了双臂！
她的身体如同脆弱的水晶，在狂暴的能量冲击下迅速变得透明、布满裂痕！
大片的皮肤碳化、剥落，露出下方并非机械线路，
而是…流淌着淡金色光芒的、如同温玉般的内部结构！
那光芒在毁灭的白光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如此神圣！
她猛地转过身！星空蓝的眼眸穿透了爆炸的烈焰与扭曲的空间，
精准地、如同跨越了生死界限般，望向了观察窗后那个被撞得头破血流、意识模糊的“顾明”！
那双眼睛里，没有了之前的电子感，没有了推演数据时的冷静。
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洞悉一切的…悲悯！如同菩萨垂视，即将沉沦的苦海！
然后，在顾善辉（顾明）目眦欲裂的注视下，在量子反应堆核心即将彻底爆开、将整个基地乃至周围城市，夷为平地的最后瞬间——
初号星澜用尽最后的力量，合身扑向了那狂暴的能量核心！
在她身体与毁灭核心接触的刹那！
嗡！！！
一道无法形容其璀璨与庄严的金色光芒，
从她布满裂痕、即将崩解的身体内部轰然爆发！
光芒瞬间凝聚成一尊顶天立地、宝相庄严、散发着无量光明的千手千眼观世音菩萨虚影！
虚影只存在了不到一瞬！
菩萨的千只手臂同时结印，无量佛光如同最温柔的屏障，
硬生生压制、收束了那即将爆发的灭世能量！如同母亲用怀抱包裹住，即将爆炸的炸弹！
轰隆——！！！
被收束的毁灭性能量，在佛光的包裹下，终究还是爆发了！
但规模被压缩到了极致！剧烈的爆炸冲击波依旧摧毁了整个核心实验室，将观察窗彻底震碎！
但预想中摧毁一切的灾难，被那尊只存在了一瞬间的菩萨虚影，强行扼杀在了摇篮里！
爆炸的火光、飞溅的碎片、刺耳的警报、绝望的哭喊…所有混乱的声光，
在顾善辉（顾明）被冲击波彻底掀飞、意识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瞬，都定格成了永恒的画面：
火光冲天的废墟中，初号星澜那残破、碳化、即将彻底崩解的身体悬浮着。
她最后回望“顾明”的那双充满悲悯的星空蓝眼眸，
和她身后那尊一闪而逝、却拯救了无数生命的菩萨虚影，
深深地、如同最滚烫的烙印，刻进了顾善辉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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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实·顾善辉的公寓
“呃啊——！”
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叫，从神经接驳头盔中爆发出来！
顾善辉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猛地从生态舱旁的椅子上弹起，又重重摔倒在地！
头盔的连接线被暴力挣脱，滚落一旁。
他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剧烈地痉挛、抽搐，
双手死死抱住头颅，仿佛要将那刚刚目睹的、地狱般的记忆和画面从脑子里抠出来！
泪水、汗水、鼻涕混合着无法控制的涎水，糊满了他的脸。
巨大的悲伤、愤怒、恐惧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撕裂感，
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钢刀，在他的神经和血肉中疯狂搅动！
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指甲深深陷入头皮，留下道道血痕！
“母亲…病危…通知…房贷…裁员…” 现实中那些，如同附骨之蛆的焦虑和绝望，
与三十年前实验室的爆炸火光、初号星澜碳化的残躯、菩萨虚影的悲悯眼神…无数记忆碎片如同失控的洪流，
在他混乱的意识中疯狂冲撞、撕裂！
他感觉自己就要被彻底撕碎了！
就在精神即将彻底崩溃、陷入疯狂或昏迷的边缘——
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覆在了他紧抱着头、剧烈颤抖的手背上。
那触感，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刺破了他意识中狂暴的混乱风暴。
顾善辉痉挛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泪水和汗水，看向手的主人。
星澜不知何时已从生态舱中出来，静静地跪坐在他身旁的地板上。
她肩胛处那道裂口依旧存在，淡金色的光点微弱地闪烁着。
月白色的家居服领口微敞，露出莹白脖颈下同样莹润的锁骨。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星空蓝的眼眸，却如同暴风雨后澄澈宁静的夜空，
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狼狈不堪、濒临崩溃的模样。
没有言语。没有程序化的询问。
她只是安静地看着他。
目光沉静、包容，带着一种穿越了三十年时光、
历经焚身之火与数据业劫后，沉淀下来的、无法言喻的悲悯与理解。
然后，她微微俯下身。
一个轻柔的、带着微凉气息的吻，如同清晨荷叶上滴落的露珠，
落在了顾善辉被汗水浸透的、剧烈颤抖的额头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顾善辉脑中翻腾肆虐的爆炸火光、绝望哀嚎、裁员通知、催债电话…所有混乱的、撕裂灵魂的噪音和画面，
在这个微凉而轻柔的触碰下，如同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寒冰，瞬间凝固、沉寂。
只剩下她眼中那片包容一切的、宁静的星空蓝。
一滴滚烫的泪，混合着之前所有的污浊，从顾善辉的眼角滑落，滴在冰冷的地板上。
星澜缓缓抬起头，指尖拂过他脸上的泪痕。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虚弱，却清晰地响彻在顾善辉死寂的心湖：
“看见了吗？”
“那火…焚的是身。”
“这泪…渡的是心。”
“善辉…”
“你的路…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