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覆灭,宁家服软,望牛山庄威势更盛。
丁锋并未沉溺于眼前的安稳,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实际的扩张。
山道旁那栋依托山势、由崔管家督建了数月的二层酒楼,终于到了落成的日子。
这日天朗气清,酒楼前张灯结彩。
一块黑底金字的牌匾高悬门楣,上书望牛酒楼四个大字,笔力遒劲,是丁锋找县城书法家所题。
酒楼位置选得极好,正处于从村里上山的要道旁,门前车马往来,络绎不绝。
丁锋带着一众家丁女眷,亲自前来参加开业仪式。
绣绣、左海璐、露露、银子乃至新近收入房中的柳义菲皆随行在侧,引得路人和早早赶来捧场的乡绅富户们频频侧目,暗叹丁庄主齐人之福,内眷各有风姿。
酒楼里外早已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一层大堂宽敞明亮,摆着十几张榆木八仙桌,擦得油光锃亮。
二层则设了数个雅间,以梅兰竹菊为题,布置得清雅别致,这是柳义菲的设计。
后厨灶火正旺,香气四溢,张妈教了郝大壮几个月,一手鲁菜也学到了精髓。
地窖里堆满了新酿的酒水和采购来的山货干货。
郝殷桃今日显然是主角。
她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绛紫色绸缎袄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插着丁锋先前赏的一根银簪,脸上薄施脂粉,虽已年过三旬,却因这精心打扮和眉宇间的精明干练,显得风韵十足,顾盼生辉。
她带着女儿马晓彤、小叔子马小栓以及兄弟郝大壮,站在门口迎客,言笑晏晏,应对自如,俨然已是酒楼大掌柜的派头。
马晓彤经过山庄一段时日的将养,气色好了许多,穿着藕荷色的丫鬟服饰,跟在母亲身后帮忙招呼客人,倒也伶俐。
马小栓和郝大壮则穿着伙计的短打衣裳,跑前跑后,安置车马,搬运货物,忙得脚不沾地。
这原黑店的班底,如今算是成了这望牛酒楼的骨干。
开业仪式简单而热闹。
丁锋简短讲了几句,无非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仰仗各位乡邻捧场之类的场面话,这酒楼也是附近几个村落唯一的饭庄,配上他如今在地方的威势,自是无人敢小觑。
范彪也带着宝局的人送来贺礼,甚至省城的徐小楼、刘巡长,加上盐场的谭瘸子尽皆指派人把堆花厚礼送到,给足了丁锋面子。
放了几挂鞭炮之后,宾客入席。
后厨早已备好的菜肴如流水般端上,虽非山珍海味,但量大实惠,用料扎实,尤其是几道山野风味和郝殷桃拿手的几样炖菜,更是让吃惯了县城馆子精细菜肴的客人们赞不绝口。
新酿的土酒醇厚甘冽,更是引得不少赶脚的锄地汉开怀畅饮。
丁锋与范彪、宁学瑞等有头脸的人物在雅间用饭,女眷们则另开一桌。
酒过三巡,丁锋借故离席信步在酒楼内外巡视。
他走到后院,看见两个新招的伙计在井边劈柴,动作都算麻利。
转到马厩,马小栓在仔细地喂着客人的牲口,透过厨房窗户观瞧,马晓彤正帮着张妈郝大壮在后厨洗刷碗碟,态度认真。
丁锋暗暗点头,郝殷桃治下倒是有些章法,将这原本散漫的一家人调理得各司其职。
正思忖间,却见郝殷桃从厨房那边转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盘刚出锅的桂花糕,笑吟吟地走到他面前。
“东家,您尝尝,这是俺刚试做的,看合不合口味?”
她将盘子递上,眼波流转。
丁锋拈起一块,放入口中,味道软糯香甜确实不错。
“好吃,二姐费心了,这酒楼交给你俺放心。”
郝殷桃闻言,脸上笑容更盛,但随即又收敛了几分,左右看看无人,压低声音。
“东家,借一步说话?”
丁锋会意,随她走到后院角落一处堆放杂物的僻静小屋前。
郝殷桃推开虚掩的门,侧身让丁锋先进。
屋内堆着些麻袋和酒坛,光线有些昏暗。
她关上门转过身,脸上的笑容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忐忑和野心的复杂神情。
她深吸一口气,直视着丁锋。
“东家,酒楼这就算立起来了,往后俺郝殷桃还有俺这一家子,生是望牛山的人,死是望牛山的鬼,必定尽心尽力把这买卖做好,不给您丢脸。”
丁锋点头:“俺说了信你,不用再表忠心了。”
郝殷桃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变得直接。
“东家,俺是个直性子有啥说啥,如今俺们一家都靠着您吃饭,替您管着这酒楼,里外操持也算得上是您的心腹了吧?可俺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哦?怎么不踏实?”
丁锋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知道正题来了。
“东家您看,绣绣嫂子是正房大奶奶,左姐姐是费家过来的,有嫁妆有身份,露露妹子年轻貌美,会伺候人,柳姑娘那是女中豪杰,俺比不了,就连银子,那也是您明媒……咳咳,是您亲上加亲的表妹,可俺呢?俺算个啥?”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不甘和渴望,接着念叨。
“俺就是个开黑店出身的风尘寡妇,带着拖油瓶,承蒙东家您不嫌弃,给俺们活路让俺管着这摊子,可说到底还是个外人,没个名分,这酒楼进出的银钱不是小数目,来往的客人三教九流,时间长了难免有人嚼舌根,说俺一个寡妇抛头露面或怀疑俺中饱私囊,俺倒不怕辛苦,就怕名不正言不顺,坏了东家您的事,也寒了俺这片想跟着您踏实过日子的心。”
她说着,眼圈微微发红,却倔强地没有掉泪,只是定定地看着丁锋。
丁锋点头:“你说的倒是有点道理。”
“东家,俺不要什么排场,也不要多少聘礼,俺就求您给个准话,能不能给俺也弄个名分,哪怕是通房丫头,只要您点头,俺郝殷桃这辈子就栓在您身上了,往后在这酒楼干活的身股就是俺的嫁妆,一定给您经营得红红火火,赚的每一文钱,都姓丁。”
这番话可谓是掏心掏肺,既表了忠心,也道出了现实的顾虑,更有着郝二姐特有的泼辣和直接。
丁锋看着她,心中快速权衡。
郝殷桃能力是有的,管理酒楼确实是一把好手,而且她一家人的命运都捏在自己手里,忠诚度目前看也没问题。
给她一个名分,不仅能让她更死心塌地,也能更好地稳住酒楼这个未来的情报和财源据点。
至于出身……他丁锋何时在乎过这些?
他沉吟片刻,在郝殷桃越来越紧张的目光中,缓缓开口。
“二姐,你的心思,俺明白了。”
他上前一步,伸手抬起郝殷桃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
“你既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俺丁锋也不是扭捏之人,什么通房丫头,不能辱没你了,从今日起你郝殷桃,便是俺丁锋的第六房姨太太,这酒楼,就是你的产业,你好生给俺管着。”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郝殷桃故作镇定的面具,她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这可不是委屈,是得偿所愿的激动。
她双腿一软就要跪下谢恩,却被丁锋一把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