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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光大

我于1939年秋入三中师范部简易师范班。次年,师范部脱离三中成立铜仁师范,我以数学成绩优良,经考选转入江口分校初中部插班。一年后,分校校长叶桐先生调离,钱凤绾老师受命兼任分校校长工作。

一、不知疲倦

绾师青年时代即献身教育事业,抗战前是江苏宜兴精一中学创办人之一,担任数学教师。自三中创校时起,他即担任实验部主任,进行五年一贯制(不分高初中)和六年一贯制的教改实验,又亲自教授数学课。教改实验的组织领导工作,几乎是他一人承担。一次呈送教育部的实验报告,厚厚两大本,其中文字及大量统计图表,全系绾师亲手撰辑,然后组织同学们课余誊清,刻腊版油印,装订成册。那时校中战区流亡师生全部住校,假期也不离开,他作为部主任,不仅抓教学,也得管生活,举凡各项课外活动、学生衣食起居,全得靠他操持管理。每天从起床到熄灯就寝,都是他的工作时间,天天如此,真是不知疲倦。

二、雨化双江

1941年冬,江口分校裁迁,全体师生迁往铜仁。绾师身为分校之长,认真统筹计划,周密安排,先组织成十个搬迁组,全组都指定负责的老师和同学,分头进行工作。利用当时两地间唯一的交通工具,能在浅水滩上拖着走的小木船,自江口上船,到铜仁起岸,清点接收。由于绾师领导有方,组织有序,利用一个寒假,使搬迁工作顺利完毕,保证了新学期按时开学上课,所有人员安全到达,公私财物没有任何损失。

江口地方得悉分校要搬走,曾多方向有关部门提出挽留。当时江口县还没有一所中学,三中以收容战区学生为主,在江口建校后,也收了一些本地学生,地方和学校关系十分亲密。学校即将开始搬迁时,地方上依依不舍,曾在露天大会场,召开欢送大会。会后广场上摆满方桌,设宴招待全校师生员工,场面壮观,成为江口空前之举。会上地方送给学校一面大旗,上面四个大字——“雨化双江。”

三、办好伙食

初中部学生刚到铜仁时,暂在女子部搭伙,当时教育部发给的学生伙食费,远跟不上物价特别是粮价的上涨,学生伙食越来越差,女生吃粮少些,伙食比高中部稍好。初中部同学入伙后,人们发现,这些小弟弟吃饭,不仅超过女同学,而且比高中生吃的还多,因而很快就分了伙。分伙后,初中部的伙食,在绾师亲自安排管理下,后来比高中、女子两个部都好的多,当时绾师虽家在铜仁,他却只在周末回家,日常住在学校,一日三餐都在学生食堂吃饭,随时了解情况,设法改进伙食。弄得有位高中部领导竟说:“初中部伙食越办越好,叫我们如何工作!”

四、优质教学

分校迁到铜仁后,实验部高年级并入高中部,低年级并入初中部。绾师任初中部主任,实验部从此撤销,他便把精力下在数学教学上。为了能多教几个班,有时同年级班次并班上课。绾师上课要求极严,但由于他讲课透彻、生动,同学们上他的课,感到既紧张又有趣。他上课可以不带教本,黑板上画图可以不用工具,画圆浑圆,画线笔直。他每节课开始时,都先要同学们闭卷做一个课堂小测验。上课钟响,同学们便做好准备,他一进教室,便口述或板书一二道前一次上课所教内容的简单试题,同学们立即开始演算,他看到大部分同学已经做毕时,喊一声“停”,练习本便从各行最后一位同学,依次向前传递,最后由坐第一位的同学送上讲台。本子次序不乱,他批阅后下节课发本子时,也只要往第一位同学课桌上一放,依次往后传,一分钟便可发毕。

他每节课讲完,还要布置数量不大的课外作业,晚自习毕,由课代表表收齐呈送。他总是当晚批改,次日发还,从不延误。同学们也极少有缺交作业的。他通过两种作业,便全面掌握同学们的学习情况,随时调整着授课的进度和深浅。如此大部分同学成绩优良,不及格的只是极少数。1942年夏,贵州省举行首届初中毕业生会考,我班很多同学数学获得满分。

五、寒假服务

1942年冬,绾师集合全校部分留校师生,开展课外活动,组织成立寒假服务团,带领我们走出学校,到晃县公演我们课余同乐时排演的话剧、歌咏等节目,宣传抗日,并为三中在晃县招收一些插班新生。师生们丰富了假期生活,又深受晃县各界欢迎。其时我母亲并弟妹在晃县基督教会难民工场,绾师在百忙中,抽时间步行数里,专程去看望我母亲——一个普通学生的家长,向她介绍我在校学习情况,并了解我们家庭的苦难,其爱生如子的深情,我们一家永远难忘。

六、自制卷烟

绾师住校,从一早起床、升旗、早操至晚间熄灯就寝,整天整日地忙着上课、办事,同学们都睡了,他还要加夜班批改学生作业。为了提精神,他全靠一壶状似酱油的浓茶和一支接一支的卷烟。那时物价不断上涨,教师薪资微薄,师母居家没有工作,家里还有梅先、雪先、迪先三个小弟妹,为了节省花费,师母置了一个木匣手工卷烟机子,购买土产烟叶,自制卷烟,供足绾师的卷烟消费。

七、毅然戒烟

绾师由于长期劳累,终于积劳成疾,病倒卧床。但即使已不能上课,他病床仍要安在学校,以便随时操持各项校务。当医生向他指出吸烟过量也是他致病的原因之一时,他断然决定,此后永不再吸。也正是他有如此坚强的意志,使他奇迹般地很快战胜病魔,恢复健康,重又操起粉笔走上讲堂。

他病好了,烟不吸了,但口袋里仍然随身带着烟、火,会见来人,主动敬烟。我曾问他:“见别人戒烟时袋中装着糖块,以备想吸烟时含块糖块以解心焦,你不吸烟了,为何还要随身带烟?”他笑对我说:“我这样才能彻底、干净地把烟戒掉,等到别人见到我时不再向我敬烟了,我也就不带烟了。”

八、春蚕丝尽

抗战后期,由于三中内部矛盾,绾师感到工作为难,不得已忍痛辞职离校,先到贵阳国立十四中任教,继而又到桐梓主办国立女中分校。

抗战胜利后,国立女中复员,绾师多方奔波呼吁,争取社会力量支持,将全校流亡在黔的战区师生,分批安全送返原籍,和家人团聚。最后他才携眷返回故里江苏宜兴,重整他青年时期创办的精一中学。解放后他继续献身于教育事业,直到八十三高龄,患白内障,双眼近乎失明才退休。91年临终前,地方各级领导到医院病榻前看望这位85高寿的老教育家时,他最关心的不是自己的病体,或家务子女,而是一再询问学校教改情况。

九、精神不朽

绾师离校后,我由于意志不坚,未能完成学业,弃学从军,步入歧途,蹉跎岁月,直到老年才效法恩师,走上教学岗位,深感有负恩师厚望,通信中常有悔悟之词。绾师依然爱我如故,不顾眼疾,亲笔作复,向我指出:“你年轻时学习不错,虽然后来路走错了,总结经验教训,能够以此教育后辈,也是一得。”我曾就我所知三中故旧如今下落向恩师汇报,他接信后十分高兴,嘱我通信中代他致意。他说:“得知任何一点有关三中的信息,我都视为一大乐趣。”由此可见,绾师对半个多世纪前的三中一段生活是很有感情的。当然我们每一个受他恩泽的学子,对他老人家也是永远深切怀念的。敬爱的绾师,你的精神永垂不朽!

高光大,男,69岁,汉族,安徽凤阳县人。1939年9月入三中,1945年1月从军离校。退休教师,退休前任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奎屯市英语师范班班主任。

现在通信处:邮编: 贵州省都匀市州建设银行朱光炎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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