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一时只剩下流水声和规律的切菜声。
佐子专注地冲洗着绿叶菜,试图借此平复被母亲看穿心思的羞窘。
美琴将切好的萝卜块放入锅中,忽然轻声说:
“当年我们离开得突然,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幸好有悠在。”
“他从来不说,但妈妈看得出来。”美琴擦净手,转身看向女儿,“那些年,他把你照顾得很好。”
佐子低头看着水盆里荡漾的涟漪,声音很轻:“我知道。”
所以她才会这么喜欢他——喜欢到不知该如何是好。
美琴走到女儿身边,接过她手中的菜篮:“去休息吧,这里妈妈来就好。”
“我还能帮忙……”
“去吧。”美琴温柔地推了推她的肩膀,“看你心思早就飞到某个人身上了,菜都洗不干净。”
佐子面色微红,施施然地起身。
她擦干手,走出厨房时回头看了一眼。母亲站在灶台前的身影依然优雅,却比记忆中消瘦了些。
她突然意识到,即便父母回来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同了。
悠正坐在客厅翻阅卷轴,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看见佐子,他放下手中的卷轴:“怎么了?”
“没什么。”佐子在他身边坐下,自然地靠在他肩头,“只是想坐在你身边。”
悠调整了下姿势,让佐子能更舒服地依靠。
佐子仰头看向悠认真的侧脸,问到:“悠,怎么还在看这些书籍,父母不是都已经回来了?”悠笑了笑:“我也就这点爱好了。”
佐子看了眼卷轴内容,是一种很普通的养神类书籍,也就没再多说些什么。
这时富岳从外面回来,看见靠在一起的两人,脚步顿了顿。
佐子下意识坐直。
“义父。”悠神色如常地打招呼。
富岳“嗯”了一声,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片刻,最终只是说:“美琴在做饭?”
“在厨房。”悠答道。
富岳点点头,朝厨房走去。经过他们身边时,佐子紧张得屏住了呼吸,但父亲什么也没说。
直到富岳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佐子才松了口气。
晚餐时分,四人围坐在餐桌前。美琴做了丰盛的一餐:照烧鲤鱼、炖煮的根茎蔬菜、嫩滑的茶碗蒸,还有鲜美的味增汤。
“今天去警务部看了看。”富岳接过美琴盛好的饭,“变化很大。”
“止水做得很好。”悠给佐子夹了块鱼肉,“现在的警务部和村民关系很融洽。”
富岳沉默片刻,看了悠一眼:“嗯,你也做得很好。”他的眼神中带着些许愧疚。
这句认可来得突然。悠微微一怔,随即颔首:“谢谢父亲。”
富岳也没再多说什么。他们之间,本就不需要太多言语。
晚餐在温馨的氛围中继续。美琴说起白日在街上的见闻,富岳偶尔补充几句。这样平凡的日常,对他们而言却是等待了太久的幸福。
饭后,佐子主动帮忙收拾餐具。悠正要起身,却被富岳叫住:“陪我下盘棋吧。”
这是富岳苏醒后第一次主动邀他对弈。悠点点头,跟着走向和室。
棋局持续了很久。
佐子见天色渐晚,繁星渐明,但和室里的两人依然没有出来的意思,只偶尔传来清脆的落子声。
她心心念念的晚间约会眼看又要像前天一样被父亲“霸占”了。
终于沉不住气的佐子端着茶盘走到和室门前,听见里面传来棋子落下的清脆声响。她轻轻拉开门,看见悠和富岳相对而坐,棋盘上战局正酣。
“吃点心了。”她将茶点放在一旁,跪坐在悠身边观战。
富岳执黑,攻势凌厉;悠执白,守得滴水不漏。
战况十分焦灼。
佐子在旁边看得心焦——父亲怎么还不认输?这棋有什么好下的?她忍不住偷偷捏了捏悠的腰侧。
悠分神瞥了佐子一眼,只见她正苦着小脸,用眼神无声地催促。
悠对佐子微微一笑,指尖的白子轻轻落下。
接下来的十几手,棋局悄然转变。
白棋从稳健的守势渐渐展开精妙的攻势,如同编织一张无形的大网,将黑棋的活路一一封死。富岳的额角开始渗出细汗——明明方才还占据上风,眼看胜利在望,转眼间却已陷入绝境。
随着最后一子落下,黑棋的生机被彻底断绝。富岳凝视棋盘良久,不得不投子认负。
在清点目数时,富岳仍在心中反复推演这局棋。越是复盘,越是感受到其中精妙。
他抬起头,眼中带着棋逢对手的兴奋:
“悠,再来一局。”
佐子在一旁急得直揪衣角——说好的约会眼看又要泡汤了。
明明好不容易下完一局,父亲居然还要再来一把。照这个架势,今晚的约会肯定要告吹了。
她忍不住喊道:“父亲!”
富岳的兴致被这声呼唤打断,抬头只见小女儿正一脸埋怨地看着自己。
手中的棋子悬在半空,他看向佐子气鼓鼓的小脸,有些不解:“怎么了?”
“您都拉着悠下了这么久的棋了!”佐子忍不住抱怨,“他明明说好今晚陪我逛街的……”
富岳看着女儿难得露出这般小女儿资态,顿时明白了什么。
“咳,”富岳轻咳一声,放下手中的棋子,“既然你们有约在先,那这棋就改日再下吧。”
佐子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谢谢父亲!”
看着女儿雀跃的模样,富岳无奈地摇摇头:“去吧去吧,记得别太晚回来。”
“知道啦!”佐子欢快地应着,迫不及待地拉起悠的手就往门外走。
悠起身微微欠身:“那义父,我们就先去了,改日再下。”
富岳点了点头,望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心里默默叹气——自家的小白菜,终究还是被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