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亦战场”的警钟在陈远心中长鸣。
他深知,秦玉凤、苏婉清、柳如是这三位女性,是野狐岭不可或缺的支柱,她们之间的任何嫌隙,都可能动摇堡垒的根基。
因此,在处理日常事务和与三女相处时,他愈发谨慎,力求一碗水端平,不偏不倚。
然而,情感的潮汐,往往并非理智的堤坝所能完全阻挡。
尤其是在这封闭而高压的环境下,一些微小的涟漪,也可能酝酿成汹涌的波澜。
事情的导火索,源于一次关于野狐岭未来发展规划的讨论。
秋高气爽,议事厅内,陈远召集核心成员,商讨如何利用相对平静的冬季,进一步壮大实力。
议题包括扩大垦荒面积、改进军工技术、加强与周边势力的贸易等。
讨论中,柳如是提出了一个颇具前瞻性的建议:“陈公子,如今野狐岭兵精粮足,根基渐稳。
但困守一隅,终非长久之计。
或可考虑,在更靠近黄河渡口或商路要冲的地方,设立一个外围据点,作为前哨和贸易中转站。
此举既可扩大防御纵深,又能更便捷地获取外界信息和物资。”
这个建议本身很有价值,陈远听后颇为动心。
他点头赞许道:“柳姑娘此议甚好!设立外围据点,确是进取之道。
只是选址和驻防人选,需仔细斟酌。”
一旁的秦玉凤却微微蹙眉。
她作为军事主官,考虑问题更侧重于安全和防御。
她直言道:“柳姑娘想法不错,但眼下北有后金虎视眈眈,堡内兵力有限。
分兵驻守外围据点,风险太大。
一旦据点被围,救援不及,恐成孤岛,徒损兵力。
我以为,当务之急是巩固根本,不宜贸然扩张。”
柳如是微微一笑,从容应对:“秦姐姐所虑极是。
正因后金威胁日增,我们才更需拓展空间,不能坐困愁城。
据点选址可择险要之处,驻兵不必多,但求精悍,以预警和牵制为主。
若能成功,则野狐岭耳目更灵,进退更有余地。”
两人各执一词,各有道理。
陈远一时难以决断,便道:“两位所言皆有道理。
此事关系重大,容我再细细思量。”
这本是正常的议事分歧,但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会议结束后,陈远觉得柳如是的提议很有启发性,便单独留下她,想进一步探讨一些细节,比如可能的选址、与哪些势力打交道需要注意等。
两人在议事厅偏厅的沙盘前,指指点点,交谈甚久。
陈远对柳如是的远见卓识频频点头,眼中不乏欣赏之色。
恰在此时,苏婉清端着一碗她亲手熬制的参汤,想来给陈远补补精神。
她走到偏厅门口,正好看到陈远与柳如是并肩而立,陈远侧耳倾听,柳如是侃侃而谈,两人距离颇近,言笑晏晏。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在二人身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和谐与……般配。
苏婉清的脚步瞬间僵住了。
她看着柳如是那自信从容的风采,再看看陈远眼中毫不掩饰的赞赏,心中没来由地一酸。
虽然她知道这是在商议正事,但那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危机感,悄然涌上心头。
她默默地将参汤放在外间的桌上,悄然离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秦玉凤因有军务要汇报,也来到了议事厅。
她性格直爽,未等通传便径直走入,正好撞见陈远和柳如是相谈甚欢的一幕。
秦玉凤性格刚烈,见此情景,眉头一皱,心中顿生不快。
她觉得柳如是总是用这些“虚”的东西吸引陈远的注意,而自己浴血沙场、实实在在的功劳,似乎反倒被忽视了。
“堡主!北面哨所传来急报!”秦玉凤声音略显生硬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陈远和柳如是闻声转过头。
陈远见是秦玉凤,笑道:“玉凤来了,正好,我和柳姑娘在商议设立外围据点的事,你也来听听。”
秦玉凤却冷冷道:“军情紧急,还是先处理正事吧。
那些长远规划,稍后再议不迟。”
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赌气意味。
柳如是何等聪慧,立刻察觉到了秦玉凤和苏婉清(她刚才隐约看到了苏婉清离去的背影)的情绪变化。
她心中微微一叹,知道有些误会怕是难以避免了。
她优雅地欠身道:“既然秦姐姐有军务禀报,如是先行告退。
陈公子,我们改日再议。”
说罢,便翩然离去。
陈远并非迟钝之人,他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异常。
秦玉凤的冷淡,苏婉清悄然放下参汤离去……他心中暗暗叫苦。
处理千军万马他尚有章法,但这女儿家的心思,却比最复杂的战阵还要难以捉摸。
当晚,陈远先去探望苏婉清,见她正在药房整理药材,神色如常,但眼神中却少了几分往日的温润,多了些许疏离。
陈远试图解释下午与柳如是只是在商议正事,苏婉清却只是淡淡一笑:“陈公子以大事为重,婉清明白。”
语气平静,却让陈远感到一阵无力。
他又去找秦玉凤,想与她商讨军务,顺便缓和气氛。
秦玉凤倒是没有回避,但谈及公事时公事公办,绝不多言一句闲话,那股熟悉的战友间的默契仿佛隔了一层薄冰。
接下来的几天,堡内弥漫着一种微妙的低气压。
苏婉清依旧将内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但对陈远的关怀却变得客气而程式化;
秦玉凤练兵巡防一丝不苟,但与陈远议事时却少了往日的随意和亲近;
柳如是则似乎有意避嫌,减少了与陈远的单独接触,更多时间待在为自己安排的独立小院中看书习字。
这种无形的隔阂,让陈远倍感压力。
他知道,问题的根源在于那份无法言明的情感天平。
三位女子,对他都有情义,而他,对她们也皆有敬重、欣赏乃至更深的情感,难以取舍,也无法公然表态。
这种僵局,若处理不当,必将酿成更大的风波。
醋海生波澜,无声裂痕现。
这次因议事而起的微小涟漪,终于演变成了情感暗涌的波澜。
陈远意识到,他不能再回避这个问题了。
如何安抚三女,平衡好这复杂的情感关系,化解这场“后院危机”,已经成为他必须直面和解决的紧迫课题。
否则,野狐岭坚固的外壳下,可能从内部开始崩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