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简塞进内袋的瞬间，李狗蛋指尖还残留着那行小字的触感——林小满。他没多看一眼，反手就把防滑粉罐子攥得更紧了。空气里忽然泛起一股铁锈味，像是旧电路短路时冒的火花。
“别动。”他声音压得低，像在跟谁打暗号，“那家伙来了，状态不对。”
姬冷月机甲关节无声咬合，防御阵列自动展开，狐九儿尾巴一卷，缠住幼苗根部拉起一道半透明屏障。社恐雷劫在云层里抖了两下，闪电凝到一半又缩回去，只敢偷偷聚了一小团乌云蹲在头顶。
冷血医生是从裂缝里走出来的，不是冲，也不是飘，就是一步一步往前挪。白大褂裂成两半，左黑右白，像被撕开的旧报纸。左手注射器闪着蓝光，右手病毒瓶滴着红液，两股气息在他身上撞来撞去，肉皮裂了又长，长了又裂。
“系统……病娇能量……终于完整了。”他嘴里念叨着，眼珠里数据流滚得发烫，脚底地面咔咔裂开细纹。
李狗蛋没掏滑板，也没喊阿喵，反而把手插进辣条袋里摸了一圈，掏出一包烧烤味的，捏在手里晃了晃：“你当年捡的那包，是不是这个味？”
话音落，他手腕一甩，辣条飞出去，在空中划了个弧。经过幼苗上方时，叶子猛地一颤，一道模糊光影投在地上——
七八岁的小女孩姬冷月穿着破裙子，把半包辣条扔进泥坑转身就跑。一个瘦弱男孩蹲下来，手指抠着包装纸上的烂泥，眼泪啪嗒砸在上面。他不敢吃，只是用袖子一遍遍擦干净，折好，塞进怀里贴胸口放着。
冷血医生动作僵住。
黑色那只手猛地举起注射器要砸，白色那只却死死扣住手腕。“假的！”黑人格吼，“都是假的！她根本不在乎！没人会在乎！”
“可……”白人格声音发抖，“这是第一次……有人给我东西……哪怕她不要了……我也能拿着……”
李狗蛋往前半步，踩碎一块浮空的石片：“你想知道她后来怎样了吗？”
他咬破手指，血珠滴在幼苗叶脉上，金纹一闪，画面变了——
成年姬冷月坐在毒殿中央，面前堆满丹方，每张纸角都用朱砂写着一行小字：“辣条口味优先”。她抬手烧掉一张失败的药引，火光照亮侧脸，眼神冷得能冻住整条江河。
“她一直记得那天有个傻子，把泡烂的辣条当宝贝。”狐九儿轻声接了一句，尾巴轻轻扫过叶片，“只不过从那以后，她再也不信‘给’这回事了。”
幼苗忽然震了一下，柔光从根部往上爬，映出第三段影像——
李狗蛋骑着滑板撞碎实验室大门，防滑粉洒了一地。冷血医生倒在地上人事不省，嘴里还含着半截实验导管。李狗蛋蹲下来，把最后一包辣条掰开，塞进他嘴里。
“吃不吃随你。”他说完站起身，拍拍裤子，“但别再说这世上没人管你。”
冷血医生浑身剧震，七窍开始渗血。黑白两股气在他体内对撞，骨头噼啪作响，眼看就要炸开。
“雷劫！”李狗蛋突然抬头，“放歌！就放那个！”
躲在云后的社恐雷劫愣了一秒，闪电抖了三下，终于鼓起勇气劈下一小道温和电弧，正中幼苗。
《最炫民族风》前奏响起。
所有记忆影像同时顿住，然后齐刷刷扭腰摆胯跳了起来。毒潭边的小女孩甩头、实验室的冷血医生抬腿、连那包泡烂的辣条都在空中转了个圈。
黑白人格同时安静。
黑气像烟一样散了，白光缓缓落地，双膝触地。他跪在幼苗前，掌心浮现出一个布香囊，粗针大线缝的，歪歪扭扭绣着一根辣条，线头都没剪干净。
“原来……”他嗓音沙哑，“我不是为了报复……是想再尝一次……被人记住的味道。”
李狗蛋没说话，只是默默把空辣条袋收进兜里。腰间的袋子微微发烫，像揣了颗小太阳。
姬冷月关了机甲，站在原地盯着那个香囊，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也没说。
狐九儿尾巴卷着幼苗，低声嘀咕：“原来最毒的药，是没人爱。”
饕餮趴在一旁舔爪子，火星从鼻孔里喷出来：“刚才那火……烧的是心吧？”
社恐雷劫缩在云后，闪电微弱地闪了两下，像是害羞，也像是松了口气。
冷血医生仍跪着，双手捧着香囊贴在额前，呼吸平稳，不再有数据流滚动。他身上那股撕裂感消失了，黑与白融合成一种灰，像是暴雨过后洗过的天。
李狗蛋低头看了眼幼苗，叶片上的金纹还在流转，根须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他伸手摸了摸滑板上的雷劫珠，冰凉依旧。
“你早该知道。”他看着冷血医生的背影，“辣条这玩意儿，从来都不是用来报仇的。”
冷血医生没回头，只是轻轻摩挲着香囊上的绣线，指腹蹭过那根歪斜的辣条图案。
远处裂缝边缘，一片焦土突然轻微震动。李狗蛋眼角余光扫过去，看见一缕极细的银丝从地下钻出，刚冒头就被幼苗根须缠住，瞬间吸成了粉末。
他不动声色，把防滑粉罐往腰带上拍了拍。
姬冷月忽然开口：“你当年藏在我扔辣条的巷口，看了三天才敢捡。”
冷血医生肩膀一抖。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声音很淡，“我每天都会回头看一眼。”
李狗蛋咧了下嘴，没接话。他知道有些事不用说得太透，就像辣条包装袋里的调料包，挤出来才香。
幼苗第三片叶子完全展开了，边缘泛着淡淡的粉光，像是沾了晚霞。李狗蛋蹲下来，手指抹过叶面，温热的，像有脉搏。
“行了。”他说，“戏唱完了，该干啥干啥。”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目光扫过跪着的冷血医生、沉默的姬冷月、卷着尾巴的狐九儿，最后落在幼苗上。
“守树的继续守，发呆的别发太久。”他从辣条袋里又摸出一包孜然味的，撕开咬了一口，“下顿加餐，我说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