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板前轮刚离地，李狗蛋就听见自己膝盖在响。
不是疼，是十万次模拟留下的后遗症——每次冲进高危区域前，骨头都会提前报警。他没理，脚底一压，整块板子像被雷劫珠炸了膛，金光从轮心喷出三尺远，一头扎进血色裂缝。
空气没了。
或者说，这里的“空气”根本不是用来呼吸的。滑板撞进一层又一层扭曲的空间膜，防滑纹路烧得通红，边缘开始卷曲冒烟。肩上的小橘抖了两下，勉强张嘴，喷出一小团火苗，点燃了飘在前面的一片辣条包装袋。
那点光太弱了，只够照出半寸前路。
阿喵悬在半空，剑尖微颤，顺着某道看不见的波纹往前引。那是狐九儿眼泪残留的频率，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一串杂音，断断续续，但一直没断。
“别偏。”李狗蛋咬着牙说。
话刚出口就被撕碎了。裂缝里的法则乱得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声音刚传出去一寸，就被拧成螺旋状弹回来，砸在他耳膜上嗡嗡作响。
他干脆闭嘴，把全部注意力压进太阳穴。脑中“无限模拟器”轰然启动，十万次人生瞬间走马灯般刷过——有踩滑板撞进黑洞的，有用辣条油画阵反杀雷劫的，还有一次试过拿广场舞音响当推进器飞越昆仑墟。
这一次，他要找的是唯一一条**不动的路**。
画面飞速倒退，无数路径在眼前炸开又湮灭。直到某个坐标突然定格——梼杌用长脖子晾衣服的那个空间节点，第215章的事。当时他还笑这凶兽蠢，现在倒成了救命稻草。
“就是那儿！”
他猛踹滑板尾端，整块板子像鱼雷一样拐了个锐角弯，硬生生从一片幻象迷宫里撕出条口子。身后留下十几个残影，全是刚才那一秒闪过的虚假坐标：反向修真界的广场、早餐摊的废墟、妹妹小时候住的老楼……
全都是记忆碎片拼出来的陷阱。
阿喵低吼一声，剑气横扫，把那些残影尽数劈碎。小橘也拼了命，尾巴炸成蒲公英球，一口气喷出最后一点火焰，把残留的记忆波烧成灰烬。
滑板趁势提速，撞向最后一层膜状屏障。
“砰！”
那声音不像破裂，倒像是玻璃杯掉进油锅。整个空间抖了三抖，前方终于裂开一道口子。
李狗蛋眯眼望去。
远处悬浮着一座球形建筑，表面布满流动的数据纹路，像一颗活着的金属眼球。冷血医生的实验室，就在那儿。
“到了？”他咧嘴一笑，结果笑到一半僵住了。
不对劲。
实验室大门紧闭，可周围漂浮着密密麻麻的自毁符阵，每一个都连着根细如发丝的数据线，通向内部。更邪门的是，那些符阵的触发机制……居然是辣条包装袋的折痕图案。
“谁他妈拿我吃剩的垃圾当密码本？”他骂了一句，手已经摸向腰间最后一个完整的灵宝袋。
袋子里只剩一块九转金丹，还是当初社恐雷劫送的谢礼。他说过“治胃病”，结果李狗蛋一直舍不得用。
现在顾不上了。
他一把扯出金丹，塞进滑板核心槽。咔哒一声，整块板子猛地膨胀一圈，金光由内而外炸开，像颗人形导弹直冲大门。
阿喵怒吼腾空，剑气化作旋转刀轮，狠狠劈在合金门上。
“铛——！！！”
火星四溅，厚重的大门应声裂开一道缝。可就在这一瞬，门缝里涌出一股黑雾，紧接着，无数双眼睛亮了起来。
里面站着一排又一排剑灵。
全长得和阿喵一模一样。
它们密密麻麻挤在实验室深处，有的闭目静立，有的正在调试系统，还有的正对着镜子练习微笑。每一双眼睛里，都翻涌着混沌的紫黑色雾气。
“你也是我们……”
“你不过是个失败品……”
“回归吧，回归数据洪流……”
低语声层层叠叠，像潮水一样拍过来。
阿喵的剑停在半空，剑身剧烈震颤。它没动，可李狗蛋能感觉到，它的意识在崩。
“喂！”他大喊，“看我这儿！”
他一把撕开灵宝袋，把最后一包芥末味辣条甩出去。包装袋在空中炸开，油星四溅，正好落在最前面几个复制体脸上。
“呸！”一个复制体吐出辣条渣，“低级刺激。”
“低级？”李狗蛋冷笑，“那你试试这个。”
他抬起左手，咬破指尖，血混着辣条油抹在滑板边缘。雷劫珠嗡鸣一声，金光骤然暴涨，整块板子带着他冲进大门。
就在他踏入门槛的刹那——
一个声音直接钻进脑子。
不是通过耳朵，也不是震动颅骨，而是像有人拿着凿子，从意识最深处一锤锤敲出来：
“凡入此门者，皆归虚无。”
李狗蛋眼前一黑。
不是昏迷，是记忆被强行抽离。他看见自己第一次送外卖摔车，看见妹妹躺在病床上咳嗽，看见姬冷月把辣条扔进毒炉说“这玩意儿炼不出丹”，看见狐九儿笑着把泪瓶藏进围巾……
所有画面被一股力量粗暴地搅碎，然后塞进一个巨大的漩涡。
他想抓住阿喵的剑，手指刚碰到剑柄，整个人就被撕开了。
意识坠落。
时间不再是线性的，过去、未来、平行世界全搅在一起。他看见八岁的自己蹲在巷口啃冷饭团，看见未来的某个时空里，自己穿着白大褂给冷血医生递手术刀，还看见一片荒原上，无数个“李狗蛋”跪在地上，手里攥着空辣条袋，一动不动。
“起来啊！”他对自己吼。
没人回应。
小橘死死扒在他头盔边缘，毛发已经被乱流烧焦了一半，爪子抠进塑料缝里，硬是没松。它张嘴想叫，可声音传不出去，只能靠体温一点点传递热度。
阿喵消失了。
不是死了，是被卷进了另一段时空断层。最后一刻，它回头看了李狗蛋一眼，那眼神不像剑灵，倒像个怕被丢下的小孩。
混沌的声音还在响，但越来越远。
“你守护的一切……终将归零……”
李狗蛋没回嘴。
他只是把阿喵的剑抱得更紧了些，指节发白，掌心全是汗和血混在一起的黏腻感。
他知道这股力量有多强。
也知道，只要他还记得辣条是什么味道，就还没输。
滑板早已碎成零件，只剩下轮子还挂在他脚踝上，随着乱流轻轻晃荡。雷劫珠裂了条缝，金光一明一灭，像快没电的手电筒。
可它还在亮。
前面不知是什么年代的断层，隐约能看到一片荒芜的修真废墟，天空挂着三个太阳。再往前，似乎有座石碑，上面刻着模糊字迹。
他看不清。
但小橘的尾巴尖忽然动了一下，朝着那个方向轻轻摆了摆。
像是认得。
李狗蛋深吸一口气，拖着残破的身躯，朝着那块石碑游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