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雪来得猝不及防,一夜之间,老宅的屋顶、院子里的石榴树都裹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天地间一片素白,连风都带着刺骨的凉意。林夏把堂屋角落的火塘重新清理干净,架起干柴点燃,跳跃的火苗舔舐着木柴,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将整间屋子烘得暖融融的。
父母坐在火塘边的板凳上,手里织着毛衣,偶尔添一块干柴;林夏靠在火塘边的竹椅上,怀里抱着温热的槐叶茶,目光落在身边的阿晚身上。经过这些日子回忆的滋养,阿晚的身影已经清晰得几乎和常人无异,青布衫上的纹路、眼底的温柔笑意,都看得真切,连身上的暖意都浓郁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样带着淡淡的凉意。
“这么冷的天,围着火塘聊天最舒服了。”母亲搓了搓手,看向阿晚的方向,笑着说,“阿晚,这些年你一直陪着我们,我们却连你以前的事都不知道。要是不介意,能不能和我们说说你的过去?”
林夏的心猛地一跳,这也是他藏在心底多年的疑问。他看着阿晚,眼里满是期待,却又怕触及他的伤心事。
阿晚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跳动的火苗上,眼底闪过一丝悠远的神色,像是在回忆遥远的时光。他轻轻点头,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其实也没什么,只是些陈年旧事了。”
火塘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着阿晚清晰的侧脸,他缓缓开口,将尘封多年的秘密娓娓道来。
“我出生在这附近的村子里,家里就我一个孩子,父母早逝,是村里的乡亲们帮衬着长大的。”阿晚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十七岁那年,遇到了一场山洪,为了救一个被困在河里的孩子,不小心被洪水卷走了。等乡亲们找到我的时候,已经没了气息,就葬在了后山的坡上。”
林夏的心揪了一下,没想到阿晚的过往竟如此令人心疼。他想起后山那片寂静的山坡,原来那里,藏着阿晚的归宿。
“我本以为,就这样彻底离开人世了,可没想到,死后的第三天,我竟醒了过来,变成了魂灵,无法离开这片土地。”阿晚的目光落在林夏身上,温柔的笑意里带着一丝宿命的味道,“就在那天,我看到了刚出生的你,被护士抱回老宅,小小的一团,闭着眼睛,哭声却很响亮。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心里就涌起一股强烈的念头,想好好守护你。”
父亲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林夏的肩膀:“原来如此,缘分这东西,真是奇妙。你救了别人的孩子,死后又守护着我们的孩子,真是个好孩子。”
“刚开始的时候,我只能远远看着你,没办法靠近。”阿晚继续说道,“直到你三岁那年,第一次开口喊‘阿晚哥哥’,我才发现,你能看到我,也能感受到我的存在。从那以后,我就一直陪在你身边,看着你学走路、学说话、上学、长大,看着你从一个懵懂的小孩,变成能独当一面的大人。”
林夏的眼眶瞬间湿润了,原来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阿晚就已经在守护他了。那些他以为偶然的幸运、不期而遇的温柔,都是阿晚默默付出的结果。他想起小时候每次遇到危险,都会有一股力量保护他;每次难过哭泣,都会有温柔的气息安慰他,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那你这些年,会不会觉得孤单?”林夏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愧疚。他小时候只顾着依赖阿晚,却从未想过,阿晚一个人留在世间,看着他长大,看着身边的人来来往往,自己却无法真正融入,该有多孤单。
阿晚摇了摇头,眼底满是释然的笑意:“不孤单。看着你一点点长大,看着叔叔阿姨身体健康,看着这个家越来越好,我就觉得很满足。而且,这些年有你们的回忆陪着我,我从来都不觉得孤单。”
他顿了顿,看向林夏,目光里满是欣慰:“尤其是看着你从一个需要被保护的小孩,变成现在这样有担当、有温度的人,我就觉得,我这些年的守护,都值得了。”
火塘里的火苗依旧跳跃着,映着一家人温暖的脸庞。母亲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着说:“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不管你是魂灵还是什么,我们都把你当成一家人。每年清明,我们都会去后山看你,给你带你爱吃的东西。”
“谢谢你们。”阿晚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他对着林夏的父母深深鞠了一躬,虽然没有实体,却充满了真诚,“这些年,谢谢你们的包容,也谢谢夏夏,让我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和牵挂。”
林夏看着阿晚,心里满是感动。他举起手里的槐叶茶,对着阿晚举了举:“阿晚,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阿晚笑着点头,虽然不能举杯回应,却用温暖的目光回应着他。火塘里的火苗映着四人的身影,温暖的光晕笼罩着整个堂屋,驱散了冬日的严寒,也驱散了过往的遗憾。
雪还在下,院子里的石榴树裹着白雪,安静而坚定地伫立着。堂屋里,火塘的暖意融融,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聊着过往的时光,笑声和火苗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最温暖的冬日图景。
林夏知道,阿晚的秘密被揭开,不是结束,而是他们一家人新的开始。从今往后,他们会更加珍惜彼此的陪伴,让这份跨越阴阳的深情,在岁月里静静流淌,温暖每一个寒冬与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