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阿岁的手臂还没松开,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是妈妈发来的消息:“家里的酱油和盐快没了,下班顺路买些回来。”我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忽然抬头看向阿岁:“要不要跟我去超市?顺便买橘子糖。”
他转过身时,眼底的光比刚才亮了些,像是被“超市”这两个字勾起了兴趣。我记得小时候总缠着妈妈带自己去超市,每次都要在糖果区磨蹭半天,阿岁就跟在我身后,看着我把各种口味的糖往购物篮里丢,偶尔会伸手碰一碰货架上的包装,却从不敢真的拿起来——他怕自己碰散了那些五颜六色的糖纸。
我们出门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和橘子糖的颜色一模一样。阿岁走在我旁边,脚步很轻,几乎听不到声音,只有偶尔风吹过,他衬衫的衣角会轻轻蹭到我的胳膊,带来一阵淡淡的凉意。路过小区门口的老槐树时,他忽然停下脚步,指着树上的鸟窝说:“你小时候爬树掏鸟蛋,差点摔下来,还是我托了你一把。”
我愣了愣,那段记忆早就模糊了,只记得妈妈当时吓得脸色发白,骂了我整整一个小时。原来那天我感觉有人在背后扶了我一下,不是幻觉,是阿岁。“你怎么不告诉我?”我问。他笑了笑,梨涡又露了出来:“告诉你了,你又要缠着我陪你爬树。”
超市里人不多,货架上的灯亮得有些晃眼。我推着购物车走到调味品区,阿岁就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货架上的酱油瓶,手指悬在瓶子上方,像是想碰又不敢碰。“你要不要试试?”我拿起一瓶酱油递到他面前,“说不定这次能碰到。”
他犹豫了一下,指尖慢慢靠近瓶身,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货架尽头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小伙子,别碰那瓶,瓶盖没拧紧。”我吓了一跳,回头看见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正拄着拐杖朝我们这边走过来,眼神直直地盯着阿岁的方向。
我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这么多年,除了我,从来没有人能看见阿岁。阿岁也愣住了,下意识地往我身后躲了躲,身影又淡了些。老奶奶走到我们面前,先是看了看我,又把目光转向阿岁,叹了口气:“好久没见到你这样的孩子了,身上带着旧时光的味道。”
“您……您能看见他?”我结结巴巴地问,手心都开始冒汗。老奶奶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这双眼睛,年轻时就能看见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这孩子跟着你很久了吧?看你的眼神,比亲人还亲。”
阿岁从我的身后慢慢走出来,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对着老奶奶鞠了一躬:“谢谢您。”老奶奶笑了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橘子糖,递给阿岁:“拿着吧,我孙女小时候也爱吃这个。你们这些孩子啊,总是把心事藏在糖里。”
让我惊讶的是,阿岁的指尖居然真的碰到了那块糖,糖纸在他手里发出轻微的响声。他抬头看向我,眼睛里满是惊讶,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老奶奶看着我们,又叹了口气:“有些陪伴,不是用眼睛看的,是用心记的。这孩子的时间不多了,你们要好好告别啊。”
说完,老奶奶拄着拐杖慢慢走了,留下我和阿岁站在货架旁,手里攥着那块橘子糖。我忽然想起刚才老奶奶说的话,鼻子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下来。阿岁把糖递给我,声音轻轻的:“我们去买橘子糖吧,多买些。”
我推着购物车走到糖果区,把货架上所有的橘子糖都放进了购物篮里。阿岁站在旁边,看着我忙碌的样子,嘴角一直带着笑,只是那笑容里,藏着我看不懂的温柔和不舍。结账的时候,收银员看着满满一篮橘子糖,忍不住问:“小姑娘,你很喜欢吃橘子糖啊?”
“不是,”我看了一眼身边的阿岁,笑着说,“是给我最重要的人买的。”
走出超市时,天已经黑了,路灯亮了起来,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阿岁手里拿着那块老奶奶给的橘子糖,时不时闻一下,像是在珍惜这难得的甜味。我知道,老奶奶说的是对的,阿岁的时间不多了,但我不害怕了——因为我还有很多橘子糖,还有很多和他一起的时光,足够我们好好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