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走到院子门口,我就被眼前的景象钉在了原地。
昨日还光秃秃的牵牛花架,不知何时爬满了深绿的藤蔓,淡紫、粉白的花苞缀在其间,像撒了一把星星。林阿柚飘在花架下,浅青色的裙摆被风掀起一角,指尖正轻轻碰着一朵即将绽放的花苞——那动作轻柔得,仿佛怕碰碎了一场易碎的梦。
“这……”我抱着笔记本的手紧了紧,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昨天翻阁楼时,我明明还看见花架上积着厚厚的灰,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模样?
林阿柚转过身,眼底映着满架的花苞,像盛了两片浅浅的春湖。“是我。”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带着一丝不确定,“昨晚你睡着后,我坐在院子里,想起爷爷种牵牛花的样子,想着要是花还在就好了……没想到,它们真的开了。”
我走近花架,指尖拂过带着晨露的藤蔓,冰凉的露水沾在指腹,却烫得我心口发颤。这是爷爷去世后,院子里第一次有花开得这样热闹。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每到夏天,我总爱坐在花架下写作业,林阿柚就趴在旁边看,偶尔会用指尖点一点我的作业本,让某个字的笔画变得歪歪扭扭,惹得我追着她在院子里跑。
“阿栀,你看这个。”林阿柚的声音拉回我的思绪。她飘到花架最东边,指着一根藤蔓上的花苞——那花苞比别的都大些,花瓣边缘泛着淡淡的浅青色,像极了她裙摆的颜色。“它好像……和我有点像。”
我顺着她的指尖看去,心跳忽然漏了一拍。那花苞的形状,竟和我小时候画的林阿柚有几分相似——圆圆的花苞像她的脸,浅青色的边缘像她的裙摆。我蹲下身,忽然发现花架下的泥土里,埋着一块小小的木牌,上面刻着两个字,字迹已经模糊,却能辨认出是“阿柚”。
“爷爷……”我喉咙发紧,伸手将木牌挖出来,上面还沾着新鲜的泥土。这木牌一看就是新埋的,可爷爷已经走了三年,是谁埋在这里的?
林阿柚飘到我身边,看着木牌,眼底泛起一层浅浅的水光。“是爷爷去世前埋的。”她轻声说,“那天他咳得很厉害,却还是撑着拐杖来院子里,把这块木牌埋在花架下。他说,等阿栀回来,看到花开,就知道我一直陪着她。”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掉,砸在木牌上,晕开泥土的痕迹。原来爷爷早就知道,林阿柚会一直陪着我;原来他留下的不只是笔记本和木牌,还有满院的牵牛花,和一场跨越生死的约定。
“阿栀,你别哭。”林阿柚伸手想擦我的眼泪,指尖却穿过我的脸颊,落在空气里。她的动作顿了顿,转而飘到花架旁,轻轻晃动藤蔓。一阵风吹过,几朵花苞缓缓绽放,淡紫色的花瓣层层叠叠,像张开的小伞。“你看,花开了。”
我抬起头,看着满架的牵牛花,忽然笑了。是啊,花开了,就像林阿柚说的,她没有走,只是换了种方式陪着我。我把木牌紧紧握在手里,站起身,对林阿柚说:“我们把院子收拾一下吧,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林阿柚点了点头,眼底满是笑意。她飘在我身边,帮我递过靠在墙角的扫帚——虽然她的手穿不过扫帚,却还是固执地保持着递东西的姿势;我擦窗户时,她会飘到窗沿上,告诉我哪里还有灰尘;我给牵牛花浇水时,她会蹲在旁边,看着水珠落在花瓣上,像个好奇的孩子。
收拾完院子时,天已经黑了。我搬了张藤椅坐在花架下,怀里抱着爷爷的笔记本,林阿柚飘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抬头看月亮。月光洒在牵牛花上,泛着淡淡的银光,像铺了一层碎霜。
“阿柚,”我轻声说,“你还记得小时候,爷爷给我们讲的月亮上的兔子吗?”
林阿柚转过头,眼底映着月光,温柔得不像话。“记得。”她说,“爷爷说,兔子捣的药,能治所有的不开心。”
“那现在,我们都不用吃药了。”我笑着说,“因为有你陪着我,就没有不开心的事了。”
林阿柚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飘到我的身边,浅青色的裙摆轻轻扫过我的手臂,带来一阵淡淡的凉意。我知道,她在回应我,就像小时候那样,用她的方式,告诉我她一直都在。
夜风拂过,满架的牵牛花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林阿柚在给我唱小时候的童谣。我靠在藤椅上,闭上眼睛,嘴角带着笑意。原来最好的陪伴,从来都不是形影不离,而是无论相隔多远,无论以何种方式,都能让你知道,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