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三万铁骑如同黑色的狂潮,突破野狐岭天险,蹄声如雷,震动着北地冻土,直扑幽州门户拒马河!耶律德光的王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象征着这位草原雄主踏足中原的野心,再无遮掩!
几乎在军情传来的同时,陈远体内那两股失控能量的剧烈冲突,也达到了顶峰!他猛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淤血,身体剧烈摇晃,若非凌素雪死死扶住,几乎瘫倒在地。监天令滚烫灼人,其内的“星烁之种”以前所未有的频率震颤着,仿佛在与遥远海上和眼前陆地的双重威胁共鸣、对抗!
“大帅!”凌素雪花容失色,急忙取出金针。
“没……没事!”陈远一把推开她递来的药丸,用袖子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意志,“还死不了!传令……击鼓!升帐!”
他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推开凌素雪的搀扶,一把抓起挂在墙上的单手战刀,踉跄却又无比坚定地向外走去。每一步都牵动着体内翻江倒海般的痛楚,但他脊梁挺得笔直。
幽州城的战争机器,以最高效率运转起来。沉重的战鼓声如同惊雷,响彻全城!一队队甲士从营房中冲出,如同汇入主干的溪流,迅速在指定区域集结。城头之上,旌旗招展,弩车上弦,滚木礌石堆积如山,经历过战火洗礼的老兵眼神沉静,新兵则紧握着兵器,脸上混合着紧张与决然。
节度使府大堂,灯火通明,将领谋士齐聚,气氛肃杀。陈远端坐主位,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因体内痛楚而微微颤抖,但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过堂下每一张面孔。
“耶律德光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带着他的狼崽子,想过拒马河,踏平我幽州!”
堂下顿时一片愤然,将领们纷纷请战。
“大帅!末将愿率本部兵马,前出拒马河,半渡而击!”赵仁矩第一个站出来,声若洪钟。
“不可!”老成持重的副将劝阻,“契丹势大,又是骑兵,野战于我不利!当据城而守,耗其锐气!”
“据城而守?等他们把我们围死吗?”另一名年轻将领反驳。
陈远抬手,止住了争论。他目光落在舆图上拒马河的位置,脑中飞速计算。“赵将军。”
“末将在!”
“命你率八千精骑,并所有机动弩炮,即刻出发,驰援拒马河防线!记住,你的任务不是决战,是迟滞!利用河岸地形,层层阻击,最大限度地消耗契丹前锋,摸清其兵力虚实与主攻方向!不得恋战,若事不可为,立刻焚毁浮桥,撤回北岸凭寨固守!”
“得令!”赵仁矩抱拳,转身大步离去。
“其余各部,按预定方案,加强城防!各段城墙,责任到人!匠作营,将所有库存‘拒马雷’、‘铁蒺藜’分发下去!粮秣、军械,再次清点,确保万无一失!”
一条条命令清晰下达,整个幽州如同一张拉满的强弓,箭簇直指北方。
安排完军务,陈远强撑着回到内室,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几乎喘不过气。凌素雪连忙为他施针,安德罗斯也闻讯赶来,用带来的药物暂时压制他体内狂暴的能量。
“海上……黑火商会那边,有动静吗?”陈远喘息稍定,立刻问道。
凌素雪面色凝重地摇头:“徐都督尚无新消息传回。但您刚才的能量异动……”
“我感觉到了……他们在靠近,或者在启动什么……很大的东西……”陈远闭着眼,感受着监天令传来的、如同海啸般遥远的压迫感,“告诉徐如海,小心……非常小心……”
就在这时,墨文与公输衍联袂求见。
“大帅,关于契丹信使提到的‘地脉节点’,”墨文急声道,“我们分析了边境几处区域的数据,发现拒马河上游,靠近契丹大营方向的‘黑山’区域,地脉能量波动异常活跃,而且……有被外力引导的迹象!”
公输衍补充道:“结合草原萨满的古老传承,我们怀疑,耶律德光可能想利用那个节点,在关键时刻扰乱我军阵地下的地气,甚至……引发小范围的地动或能量爆发,为其骑兵创造突破机会!”
地脉武器!耶律德光果然也在打这个主意!
陈远眼中寒光一闪。“能否干扰或反制?”
“很难。”公输衍摇头,“我们对萨满的手段知之甚少,且距离太远。除非……能提前破坏其布置在节点附近的仪式或装置。”
这无异于虎口拔牙。
“知道了,继续监视。”陈远挥挥手,让两人退下。他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敌人不仅来自明处的刀剑,还有暗处的能量与诡计。
城内,在紧张的战备气氛下,暗流依旧在涌动。根据陈远的指示,对张康及其党羽的监控更加严密,但并未采取行动。果然,发现了几家与张家往来异常密切的士族,甚至有一名掌管部分城防器械的小吏,也露出了可疑迹象。一张潜伏在幽州内部的关系网,渐渐浮出水面。
凌素雪建议收网,但陈远再次否决。“现在动他们,只会让耶律德光警觉。让他们留着,关键时刻,或许能派上意想不到的用场。”
他将目光投向舆图上那片代表契丹大营的区域,又转向东南方的海洋。
“报告!”一名浑身浴血的斥候被亲卫扶了进来,声音嘶哑,“赵……赵将军在拒马河北岸,与契丹前锋接战!遭遇……遭遇一种从未见过的、覆盖着厚重毛毡的……攻城车!我军弩箭难以穿透!前锋营……损失惨重!”
新型攻城器械?陈远的心猛地一沉。耶律德光的准备,比想象的更加充分。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北方那片被战火映红的天空。
“备马。”他沉声道。
“大帅!您的身体……”凌素雪急道。
“我的身体,还能在城头上站着!”陈远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幽州的士气,需要看到他们的主帅!”
当他披甲执锐,出现在幽州北城楼时,所有守军士卒看到他那苍白却坚毅的面容,以及那空荡却依旧挺拔的身姿时,原本因初战不利而有些浮动的人心,瞬间安定了下来。
陈远扶着垛口,极目远眺。拒马河方向,火光冲天,杀声隐隐可闻。更远处,契丹大营连绵不绝,如同盘踞的巨兽。
而在他的感知中,来自海上那股恐怖的压迫感,似乎……又近了一些。
他知道,最艰难的时刻,尚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