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钰站在廊下,回眸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心想与秦牧时的事还需禀明家中长辈。
于是吩咐张老实备好骡车,径直前往沈家。
紫竹轩内,檀香袅袅。沈父与沈母端坐在上首,听完沈清钰所述,二人相视一笑,对秦牧时即将登门提亲一事倒是接受良好,颇为开明。
沈父轻啜一口清茶,“钰哥儿,此事你可考虑周全了?”他目光温和却透着几分严肃。
沈清钰恭敬作揖:“父亲,我已深思熟虑。”
“唉!”沈父长叹一声,“儿大不中留啊,强留反倒伤了情分。罢了罢了!”
“爹!”
老爷!沈母嗔怪地瞪了沈父一眼,转而握住哥儿的手,关切地问道:“那秦家的家事可都料理妥当了?”
“母亲放心,都已处置妥当。”沈清钰将秦牧时与林婉华义绝,以及秦家长房被除族之事娓娓道来。
二老闻言,皆是面露讶色。
沈父猛地一拍案几,朗声道:“好!当真是大快人心!那等黑心肝的,合该有此报应!”
沈母轻抚胸口,欣慰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我儿能得此良缘,为娘这颗悬着的心总算能放下了。”
沈清钰双颊微红,低声道:“爹娘,我与他两情相悦。他对两个孩子更是视如己出,疼爱有加。”
沈父捋须颔首,眼中满是欣慰:“既如此,待他来提亲时,我们便将这门亲事定下。”
沈母含笑点头。
一家人又闲话家常片刻,沈清钰便欲起身告辞。
这时,二嫂苏佩兰慌慌张张地从外头闯进来,脸色煞白,额上还沁着细密的汗珠。
“爹、娘,大事不好了!”她话音未落,突然瞥见沈清钰也在堂内,顿时神色一僵,讪讪地补了一句:“钰哥儿也在啊?”
沈母见状,眉头紧锁,手中的茶盏重重案几上:“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到底出了什么事?”
苏佩兰偷瞄了沈清钰一眼,想起方才在自家布庄门口听到的风言风语,咬了咬牙道:“娘,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说钰哥儿与姑爷的外室勾结,合伙骗人钱财呢!”
“什么?!”沈父沈母同时惊呼出声,沈父更是拍案而起,指着苏佩兰厉声道:“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沈清钰闻言,面色微沉。
前日南城那帮人才来闹过事,今日谣言就满天飞,这分明是有人故意设局。
他暗自思忖:商南舟看着不像会做出这等事,至于他那位夫人,今日刚救了她的女儿,按理说也不该恩将仇报。
莫非……是另有其人?这幕后之人当真是处心积虑要毁他名声。
苏佩兰继续道:“外头都说那外室一房多卖,卷了银子跑路,好些百姓都上了当。更有人说……说钰哥儿知情不报,还从中分了一杯羹。”
“荒唐!”沈父气得胡子直颤,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叮当作响,“钰哥儿岂会做这等龌龊事?等等……你方才说的外室是怎么回事?”
沈清钰深吸一口气,知道此事已无法隐瞒,便将乔大勇与吴月娘的事原原本本道来。
“混账!”沈父怒不可遏,那乔大勇平日里装得老实巴交,背地里竟敢养外室,还生了个野种?”
沈母也气得浑身发抖:“如今倒好,他一死了之,那外室也跑得无影无踪,留下这烂摊子,难不成要你来收拾?”
沈清钰神色镇定,安抚道:“爹娘息怒。我已请吴总镖头帮忙追查吴月娘的下落,定要将她绳之以法。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平息谣言。”
沈母心疼地拉住儿子的手:“钰哥儿,你也别太忧心,清者自清。只是……那个孩子的事,再加上秦牧时马上就要来提亲。这……这可如何是好?
沈清钰心头一暖,温声道:“爹娘放心,秦牧时早已知晓这些事,他并不在意。有他在,定能帮我妥善处理。”
沈父连连点头:“对对对,你与他好生商议,别什么事都自己扛着。那孩子向来机敏,定能想出万全之策。”
这时,门房急匆匆地跑来通报:“老爷、夫人,商家少夫人携幼女前来求见。”
“不见!”沈父正心烦意乱,一听是商南舟的夫人,当即冷声回绝。
门房偷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清钰,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商少夫人说是有关三公子的事。”
沈父眉头微皱,沉吟片刻才道:“那就请进来吧。”
不多时,罗晓禾牵着年幼的女儿,在婢女秋月的陪伴下款款步入紫竹轩。
她身着素雅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显得端庄大方。
二人恭敬地向沈家众人行礼问安。
沈父语气生硬地开口问道:“商少夫人此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罗晓禾目光柔和地望向沈清钰,缓缓道:“沈公子,今日冒昧登门,一是为感谢您今日救小女一命的大恩。”
说着接过秋月手中的檀木礼盒双手奉上,盒中隐约飘出淡淡药香,“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二是……”罗晓禾神色转为郑重,“听闻城中有人散布关于沈公子的不实之言,我已命人彻查此事,严惩造谣之人,并责令他们当众澄清,还沈公子清白。”
沈清钰闻言一怔,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没想到她会如此仗义相助。
沈父沈母对视一眼,脸上的戒备之色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感激。
沈清钰拱手致谢:“多谢商少夫人仗义相助。”
罗晓禾微微摇头,唇角泛起一抹浅笑:“沈公子言重了。您对小女有救命之恩,我不过是略尽绵力。那些市井流言本就荒谬可笑,岂能玷污公子的清誉?”
她略作停顿,眸光诚挚地望向沈清钰:“日后公子若有需要之处,尽管吩咐。我虽力薄,必当倾力相助。”
沈清钰神色肃然,郑重抱拳:“商少夫人厚谊,在下铭记于心。”
沈父也起身,态度变得热情,“商少夫人如此深明大义,改日定要好好答谢。”
罗晓禾闻言莞尔,轻轻抚了抚身旁女儿的发髻。小女孩会意地上前一步,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向沈清钰行了一个大礼,声音清脆如铃:“晚晴谢过沈叔么救命之恩!”
沈清钰连忙俯身搀扶:“好孩子,不必行此大礼。”心头却闪过一丝疑惑。
寒暄片刻后,罗晓禾抱起女儿告辞离去。
沈母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禁感叹道:“这位商少夫人当真是个明辨是非的妙人儿,与那些个商家人相比,真真是云泥之别。”
沈清钰轻启那檀木礼盒,只见锦缎衬里上静静卧着一株须发皆全的百年老参。
更令人意外的是,人参边上还整整齐齐码着一沓字据。
他拾起细看,每一张竟都是吴月娘亲笔画押的定金字据,细细数来竟有十二份之多,合计纹银五十两整。
没想到这位商少夫人不仅知恩图报,还将这些定金一一清算。
今日不过是顺手救了她女儿,却换来如此厚重的回报。
这份意外的善缘,让沈清钰不禁对她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