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光季来临前,许一收到从挪威寄来的木箱。打开是钟夏的旧相机,储存卡里存着数百段视频。最早那段拍摄于他们初遇的夏天,镜头摇晃着追拍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画外音是少年钟夏带着笑意的呢喃:今天遇到个六只小妖怪...
最后一段视频拍摄于他进手术室前。脸色苍白的钟夏对着镜头微笑:要是...要是能重来,我一定早点告白。视频结尾有苏婉的抽泣声,和一句被剪断的:其实我...
许一带着相机去找林默。在奥斯陆的公寓里,两个婴儿正在地毯上爬行,左手确实都有六指。林默指着婴儿床的铭牌:一个叫夏至,一个叫夏初。
是钟夏取的名字。苏婉从卧室走出,腹部还留着剖腹产的疤痕,他昏迷前写了好多名字,说无论男女都要带字。
许一在婴儿房发现更多秘密。夜光壁纸上藏着荧光绘制的星图,正是钟夏病历本角落的涂鸦。摇铃是莫比乌斯环形状,拨浪鼓两面分别画着草莓和银杏叶。
他准备了十年。林默打开储藏室,里面堆满从婴儿到青少年的物品。每件衣服标签都手写着预计穿戴年份,最近那件校服标注着:小七看到时应该已经结婚了吧。
最让许一震撼的是本育儿日记。钟夏用彩笔画出四个孩子成长的每个阶段,在父亲参与的栏目里,永远画着戴鸭舌帽的剪影。
那夜极光特别盛大。许一在阳台看见光幕中浮现钟夏的身影,他正推着婴儿车漫步云端。林默突然指着天空:看!极光在写字!
绿色光带确实在缓慢移动,组成了谢谢你们的笔画。苏婉哭着举起双胞胎:是爸爸在打招呼。
许一在客房发现未完成的画稿。钟夏画了四个版本的未来:第一个版本里他们四人一起老去;第二个版本是他坐在轮椅上参加她的婚礼;第三个版本只剩三个墓碑;第四个版本...
第四个版本被泪水晕染,只能辨认出夜空中四颗相连的星星。
回国后,许一开始整理钟夏的所有遗物。在旧课本夹层里找到张泛黄的志愿表,第一志愿填的是她梦想的美院,备注栏写着:想离小七近一点。
她终于明白那些年他为什么总在美院附近徘徊。有次她摔伤腿,第二天教室就多了把带软垫的椅子——现在想来,那是他连夜安装的。
《四叶草》完结篇上市当天,读者发现书脊藏着二维码。扫描后出现钟夏的录音:
当你听到这段录音时,我应该已经变成星星了。不过没关系,我会在天上继续画你们的故事...
录音背景里有医院仪器的滴答声,偶尔夹杂着他压抑的咳嗽。最后十秒突然插入苏婉的惊呼:钟夏你干什么!随后是纸张撕裂的声音。
许一在画室还原了被撕毁的片段。用特殊药水处理后,碎纸显现出完整的画面:穿病号服的钟夏正在举行婚礼,新娘是苏婉,而伴郎伴娘的位置站着许一和林默。
画面角落有行小字:此生最遗憾的,是没能给你们真正的圆满。
次年清明,四人约好同时扫墓。许一在墓碑前放下新出版的画集,苏婉摆上双胞胎的照片,林默斟了三杯草莓牛奶。
墓碑突然传来震动,底下埋着的音乐盒自动响起童年歌谣。大理石板缓缓移开,露出时间胶囊里的最后一封信:
如果你们一起出现,说明我的计划成功了。请打开墓园第三棵银杏树下的盒子。
盒子里是四枚莫比乌斯环戒指,内圈分别刻着守护者成全者等待者归来者。
许一戴上等待者那枚时,戒指突然发热。阳光下,戒面投射出全息影像:钟夏正对她们鞠躬,口型说的是对不起谢谢。
从此每年极光季,他们都会视频通话。屏幕里两个六岁宝宝举着画纸,上面是钟夏教他们画的四叶草。林默的镜头总会扫过书架,那里供着半块干硬的面包——正是当年孤儿院里分食的那块。
许一终于完成了钟夏的遗作。结局里,四个孩子手拉手走向极光,而夜空中的星星排成了莫比乌斯环。
有读者在极光照片里发现异常:绿色光带中隐约有第五个身影。放大后能看清是个戴鸭舌帽的少年,正在往云朵上画草莓。
就像他承诺的,用另一种方式,永远参与他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