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臭的黑雾突然在林渊身周翻涌成漩涡,他额角的塔纹随着九狱塔的震颤突突跳动,识海深处传来类似瓷器崩裂的脆响——第八层因果剥离的青光不再稳定流转,反而像被搅乱的星河,无数银亮的命运线在他眼前交错重叠。
林渊踉跄半步,手掌按在裂隙岩壁上,指尖触到的却不是岩石,而是某种黏滑的腐肉肌理。
那些命运线里有他矿洞反杀监工的血,有苏清璃寒毒发作时苍白的脸,有化神天劫里劈碎他半片衣襟的紫雷,此刻通通纠缠成乱麻,勒得他太阳穴生疼。
盟主!紫云的声音裹着雷纹震颤,她的长枪尖已经刺穿了三团扑来的残魂黑雾,可更多半透明的影子正从裂隙深处爬出,眼窝处泛着与蚀魇相同的幽绿。
林渊余光瞥见她耳尖渗血——那些残魂竟在攻击她的神识。
游戏...才刚开始...蚀魇的声音混着指甲刮过金属的刺响,从每一条命运线里钻出来,你的塔在混沌里就是个笑话,看——
一道黑芒突然刺入林渊眉心。
他眼前炸开血花,再睁眼时,命运线里多了九狱塔崩碎的画面:第八层塔壁爬满蛛网裂纹,苏清璃的冰蚕玉在碎渣里烧得通红,而他自己跪坐在废墟中,掌心攥着半块刻着天道囚笼的残碑。
林渊咬破舌尖,腥甜瞬间漫开。
他反手握住心口的红绳,冰蚕玉的热度烫得皮肤发红,苏清璃那缕微弱的灵识像萤火虫般在识海亮起,将那些扭曲的命运线灼出几个窟窿。
你的道侣...也在等你...蚀魇的呢喃裹着更浓的恶意,残魂们突然发出尖锐的哭嚎,无数双透明的手穿透雷纹光罩,抓向林渊后颈——那里是修士神识最薄弱的命门。
因果非死物,需以心御之。
冷硬的声音像冰锥刺破乱局。
林渊抬头,只见九狱塔的虚影在识海拔地而起,第八层塔门处立着道青灰身影——是墨影。
他向来冷漠的眉眼此刻凝着寒霜,指尖点在虚空中的命运线交织处:你在怕什么?
怕塔崩溃?
怕救不回苏清璃?
我怕...林渊喉结滚动,那些抓在后颈的手突然变得绵软,怕自己根本护不住在乎的人。
那便用你的心做锚。墨影抬手,一道青芒没入林渊眉心,因果剥离不是斩断命运,是看清每条线的来处。
你以为塔在崩溃?
不,是混沌在逼它苏醒。
林渊只觉识海一沉,再睁眼时已站在九狱塔第八层的玉阶上。
四周的塔壁不再是冰冷的青玉,而是流动着星河般的光,每道星光里都映着他的过去:矿洞塌方时砸在肩头的碎石,苏清璃为他挡下的那一剑,化神天劫里他对天吼出的我命由我。
墨影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林渊仰头,看见无数条更粗大的命运线从塔尖垂落,每条线上都缠着黑色的混沌锁链,这些是你的,被混沌污染的。
要剥离的不是它们,是混沌强加的扭曲。
一道锁链突然绷直,抽向林渊面门。
他本能抬手,掌心竟凝出九狱塔的虚影,锁链撞在塔影上,发出金铁交鸣。
那些被污染的命运线里,苏清璃的灵识突然亮得刺眼,像一把小剑挑开缠在她命运线上的黑链。
原来...林渊瞳孔微缩,他看见自己与苏清璃的命运线在矿洞初见时就缠成了双股,后来每一次并肩作战都在加粗这根线,因果不是枷锁,是...是我走过的路。
明白便好。墨影的身影开始淡化,塔壁上的星光却愈发璀璨,去抓住你的,那才是混沌最害怕的东西。
林渊感觉有温热的力量从脚底升起,第八层的塔纹在他皮肤下流转成完整的九芒星。
那些曾让他头疼欲裂的命运线突然变得清晰可辨,他甚至能顺着苏清璃的灵识微光,看见裂隙深处血池旁那团被黑雾包裹的身影——
等等!林渊伸手欲抓,却触到一层无形的屏障。
急什么?墨影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淡笑,你要找的答案,就在塔影最深处。
林渊望着逐渐清晰的塔心,那里有团被无数命运线缠绕的光团,隐约能看出是他自己的轮廓。
他深吸一口气,闭起眼睛。
识海外,紫云的雷枪还在轰鸣,蚀魇的黑雾仍在翻涌,但此刻他的世界里只有九狱塔的轻鸣,和那团越来越近的、属于他自己的命运之光。
林渊睫毛轻颤,眼尾的塔纹随着睁眼动作泛起幽蓝微光。
他掌心还残留着命运线流转的温热,那些曾纠缠成乱麻的银线此刻在识海铺展成星图,每一根都清晰标注着来处——矿洞碎石上的血痕、苏清璃剑柄的温度、化神天劫里炸碎的雷纹,甚至连她寒毒发作时落在他手背的泪珠,都在星图里凝成细碎的光点。
原来因果不是枷锁...他喉间溢出一声低笑,声音里带着破茧般的清冽,是我走过的路,是我护过的人,是...我自己。
识海外的喧嚣突然清晰起来。
紫云的雷枪炸开第七团黑雾,枪杆上的雷纹却淡了三分,她咬着下唇硬撑,耳尖的血珠顺着脖颈滴进衣领;蚀魇的冷笑混着残魂的哭嚎,像生锈的刀片刮过岩壁,可那些原本刺向林渊后颈的透明手掌,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虚化——他的道心稳固了,混沌的侵蚀便失了根基。
你以为这样就能...蚀魇的话音戛然而止。
林渊抬眼,瞳孔里映出对方骤然收缩的幽绿瞳孔。
他抬手,掌心浮起一缕缠绕着黑纹的光丝——那是方才顺着命运线牵引出的,蚀魇的混沌本源。
因果可塑。林渊指尖微旋,光丝突然暴涨成锁链,你说我的塔是笑话,那便让你看看,这笑话如何锁死你的命。
锁链前端突然绽开九狱塔的虚影,第八层塔纹如活物般钻入光丝。
蚀魇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他背后的裂隙突然剧烈震颤,无数黑雾被锁链倒卷着灌回他体内。
林渊能清晰感知到那些命运线的变化:原本属于蚀魇的存在之因正被强行抽离,转而与裂隙的崩溃之果紧密缠绕——从今往后,蚀魇每多活一刻,裂隙就多崩裂一分;若他想抽身而退,裂隙便会当场崩塌将他碾碎。
不!
这不可能!蚀魇的身形开始扭曲,半张脸化作腐肉,半张脸保持着人形,混沌意志不会...咳!他喉间涌出黑血,其中竟裹着半截断裂的锁链,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触碰什么!
我知道。林渊一步跨出,靴底碾碎脚边最后一团残魂黑雾。
他的身影在塔纹映照下泛起琉璃般的光泽,我知道苏清璃还在等我,知道九狱塔要苏醒,知道...他顿了顿,目光穿透层层黑雾,锁定裂隙深处那道不断扩大的血红色裂口,知道有些东西,该由我来斩断。
因果锚定,不过第一步。
淡冷的声音从头顶飘落。
林渊抬头,正看见墨影的身影如晨雾消散,只余下第八层塔门处一道青芒一闪而逝。
他伸手去抓,指尖只触到空气里残留的星屑,却听见那声音在识海回响:去裂隙深处,你要找的答案,在开始的地方。
紫云的雷枪突然发出脆响。
林渊转头,正见她单膝跪地,枪尖插地支撑身体,额角的汗水混着血珠滴在青石板上。
他抬手一引,一道塔纹从眉心飞出,没入她后颈——那是九狱塔第八层的护识灵光,能暂时护住她受损的神识。
退到裂隙入口。林渊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里的混沌浓度超出金丹修士承受极限。
紫云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攥紧雷枪,重重点头。
她转身时,眼角余光瞥见林渊的背影——那道身影正迎着翻涌的黑雾前行,每一步都踩碎一团试图靠近的残魂,塔纹在他周身流转成九芒星,竟将四周的黑雾逼出丈许空隙。
裂隙深处的裂口还在扩大。
林渊能听见某种类似于心跳的轰鸣,每一声都震得他胸腔发颤。
他顺着命运线感知过去,却在裂口边缘触到一层若有若无的屏障——那屏障的材质竟与九狱塔的塔壁有几分相似,只是蒙着厚厚的混沌污渍。
原来...他脚步微顿,指尖轻轻划过屏障,污渍被塔纹灼开一道细缝,露出下面刻着的古老符文,这裂隙,并非自然形成。
轰鸣声突然拔高。
林渊抬头,只见裂口深处的黑雾翻涌得更剧烈,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挣破束缚。
他深吸一口气,将冰蚕玉攥得更紧——苏清璃的灵识还在识海亮着,像一盏不会熄灭的灯。
来了。他低笑一声,迈步向前。
黑潮瞬间将他淹没,却在他周身炸开细碎的光雨。
而在黑潮最深处,一道身影正背对着他立在裂口边缘。
那人穿着月白长袍,发间系着与林渊记忆中重叠的青缎带,听见脚步声时,肩头微微一颤。
夜...林渊的声音被黑潮吞没。
他望着那道熟悉的背影,喉间突然泛起腥甜——不是混沌侵蚀,而是某种更古老、更隐秘的力量在警告他。
他的手按上腰间的剑,却没有拔出。
九狱塔在识海轻鸣,第八层的命运线突然全部指向那道身影。
林渊眯起眼,看着对方缓缓转身,露出半张被黑雾遮住的脸——
裂隙外,紫云的雷枪突然爆发出刺目雷光。
那光芒穿透黑雾,照见林渊融入黑潮前最后一个动作:他伸手,似乎想触碰什么,却在触到黑雾的瞬间,指节骤然收紧。
而在裂隙深处,那道身影的轮廓正随着黑潮的翻涌逐渐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