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容家饭厅依旧温馨热闹。容易城说着生意上的趣事,圆圆和满满叽叽喳喳地讲述白日里先生的考校,柳含烟温柔地布菜,容震霆虽不多言,但看着儿孙满堂,眉眼间也带着舒朗。
容易慧努力融入这氛围,跟着笑,跟着闹,将二哥下午那番话死死压在心底,不敢流露出分毫。她甚至比平时更活跃了几分,插科打诨,把家人都逗笑了。
只是,当她偶尔安静下来的瞬间,眼底会飞快地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心魔劫的凶险,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她不敢想象,若有一天家人用幻境中那种冰冷厌恶的眼神看她……她宁愿修为尽废,也不要失去他们。
“慧慧,可是今日玩累了?瞧着胃口不如往常。”柳含烟细心,还是注意到了女儿似乎比平时少吃了一碗灵米饭。
容易慧立刻扬起一个灿烂的笑脸:“没有呀娘亲!是下午二哥带我去醉仙居,吃太多灵糕了,现在还有点撑呢!”她揉揉肚子,做出吃撑的样子。
容易谦斜睨她一眼,哼笑一声,没拆穿。
容震霆开口道:“既入了宗门,修行是正事,但也要张弛有度,不必过于紧绷。”他只当女儿是修行上遇到了些许瓶颈,并未多想。
“知道啦爹!”容易慧乖巧应声。
晚膳后,回到慧心阁,竹风和剑兰服侍她洗漱更衣。两人都察觉到小姐似乎有些心事,不如白日里那般全然放松,但见她不愿多说,便也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将安神的熏香点得更浓郁了些。
容易慧挥退了她们,独自坐在窗边,望着窗外容家静谧的夜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剑心珏和破界灵犀佩。
她最终还是没忍住,再次注入了灵力给司砚慈。
玉佩亮起,司砚慈的身影浮现,他似乎仍在书房,但面前摊开了不少卷宗。
“慧慧?”他有些意外她这么快又联系他,“可是有事?”
“没什么大事……”容易慧犹豫了一下,还是用了同样的借口,“就是……我又想了想炎煋那个心魔的事情,有点担心。司砚慈,你说……如果心魔是因为……因为一些没办法改变、也没办法说出来的事情,那该怎么办?真的只能靠外物和硬扛吗?”
司砚慈放下手中的卷宗,透过玉佩专注地看着她。他的洞察力何其敏锐,自然听出了她语气里那丝隐藏极深的不安与焦虑,绝非仅仅为了朋友担忧。
但他没有戳破,只是顺着她的话,给出了和容易谦差不多的答案:“心魔成因复杂,若根源确无法触及,强化自身心境与外物辅助便是最佳途径。高阶清心法器、丹药,或是寻一处绝对安全静谧之地闭关,皆可。若有信任之人护法,自是更好。”
他顿了顿,语气放缓,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抚:“不必过于忧惧。心魔虽险,亦是磨砺。万载以来,渡过心魔劫者不计其数。你的……朋友,道心坚韧,必有克服之日。”
容易慧听着这并无新意的答案,心底叹了口气,知道这事终究还得靠自己。她强打精神,又和司砚慈闲聊了几句家常,便结束了通话。
玉佩黯淡下去,房间内彻底安静下来。
容易慧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头,怔怔出神。她想起太极镜,若是镜老醒着,以他的见识,或许能有什么别的办法……可镜老为了帮她,能量耗尽陷入沉睡,不知何时才能苏醒。
一种淡淡的、无人可诉的迷茫和压力笼罩着她。
就在这时,她随身携带的九天玄宗身份玉牌忽然微微发烫,并震动起来,散发出急促的灵光。
“嗯?”容易慧一愣,拿起玉牌。这是宗门有紧急事务传达时才有的动静。
她立刻将灵力注入其中。
一道略显急促严肃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是执事堂一位长老的声音:“核心真传弟子容易慧听令!”
“弟子在。”容易慧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紧急任务:原宗门特邀考核官,代号‘织梦’,叛出宗门!窃走镇宗神器‘昆仑破晓弓’以及五行灵珠中的‘土灵珠’!其最后踪迹出现于幻灵大陆栖云州境内!”
“什么?!”容易慧惊得直接从软榻上站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织梦师姐?她……她叛变了?还偷了神器和五行灵珠?”这消息太过震撼,让她一时无法消化。那个在迷雾森林中编织幻境、眼神哀伤的黑发女子,竟然做出了这种事?
玉牌那边的长老语气沉重焦急:“详情容后禀报!事发突然,情况危急!栖云州是你家族根基所在,你对此地最为熟悉。宗门令你即刻前往查探织梦踪迹,务必小心,以探查消息为先,切勿贸然行动,后续会有长老带队支援!此事关乎重大,两件至宝流失,若被邪道利用,后果不堪设想!栖云州百万生灵恐有覆巢之危!速去!”
长老的语气极其严肃,甚至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急迫,显然事态已经严重到一定程度。
容易慧心中的那点小愁绪瞬间被这惊天变故冲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和震惊过后的冷静。
她爱摸鱼,想躺平,但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她分得清轻重。
“弟子领命!”她没有丝毫犹豫,声音清晰而坚定,“定当尽力探查,等候宗门支援!”
通讯切断。
容易慧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眼神迅速变得锐利而专注。刚才那个还在为心魔烦恼、对着家人强颜欢笑的小女孩仿佛瞬间消失了。
她快步走出内室。
“竹风!剑兰!”
“小姐?”两人一直在外间候着,见她神色凝重地出来,立刻迎上前。
“立刻准备一下,我要出门办事。”容易慧语速很快,却条理清晰,“是宗门紧急任务,情况危急,你们留在府中,此去时间不知需要多久,若爹娘兄长问起,便说宗门有令,我需外出历练,不必让他们担心。”
竹风和剑兰见她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周身气息也陡然变得不同,那是一种属于九天玄宗核心真传弟子的担当与决断力。两人心中虽担忧,却毫不迟疑地应道:“是!小姐!”
剑兰迅速为她取来便于行动的劲装法衣,竹风则检查她随身携带的丹药和符箓是否齐全。
容易慧一边利落地换上衣服,将长发束起,一边快速思考。织梦最后出现在栖云州……她会躲在哪里?目的是什么?宗门只说偷了东西叛变,缘由却未明说……
她看向镜中那个眼神沉静、带着一丝坚毅的少女,忽然有些恍惚。这好像……和之前那个只想撒娇偷懒的自己,有点不一样了。
是了,她现在是九天玄宗的弟子。宗门予她资源,授她道法,护她周全。如今宗门有令,苍生可能遇险,她享受了这份庇护与荣耀,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这不是在容家,可以永远躲在父兄羽翼之下心安理得了。
“小姐,”竹风将装满补给品的储物袋递给她,眼中满是信任与崇拜,“您一切小心!”
剑兰亦郑重道:“小姐放心,府中一切有我们。”
容易慧接过储物袋,看着眼前两位同样神色坚定的伙伴,心中最后一丝彷徨散去。她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言,转身便向外走去,身影干脆利落,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然。
夜风吹起她的衣袂,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只知玩乐撒娇的容家娇女,而是九天玄宗的核心真传弟子——容易慧。
她身影一闪,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向着栖云州那未知的风波中心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