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死寂。
沉重。
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与虚无中沉浮，仿佛被冻结在万古不化的玄冰深处。唯有丹田内那缓缓旋转的混沌金丹，以及识海中依旧散发微光的星图与龙魄源血，证明着生命的存在。
不知过去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
一丝微弱的刺痛，如同冰原上燃起的星火，开始灼烧林凡沉寂的意识。这痛感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于体内——那道存在于混沌源核光茧之上，始终未能弥合的裂缝！
在林凡意识昏迷，无法主动运转《太初混沌经》调和的情况下，混沌源核内被封印的、远超他当前境界所能承受的恐怖本源，再次开始了缓慢而持续的泄露！
这一次，不再是记忆碎片，而是更加纯粹、更加狂暴、也更接近“混沌”本质的能量洪流！
“呃……”
一声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呻吟从林凡喉咙深处挤出。他猛地睁开双眼，瞳孔深处先是涣散，随即被剧烈的痛苦和体内肆虐的混沌气流所充斥。
痛！
远比之前突破时能量冲突更加深邃的痛！
仿佛每一个细胞都在被最原始的混沌气息分解、同化、重塑！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经脉如同被充气般鼓胀欲裂，皮肤表面再次浮现出那些混沌色的奇异符文，但这一次，符文的光芒忽明忽灭，极不稳定，仿佛随时可能崩溃。
脆弱的平衡，在他昏迷失去主导后，被彻底打破！
混沌源核的泄露，就像是在一个充满易燃气体的房间里投入了火种，瞬间引燃了他体内所有潜藏的力量！
新生的混沌寂灭真元、寂灭之核的毁灭意志、龙魄源血的煌龙之气、星辰道韵的冰冷光辉……所有这些力量，在失去《太初混沌经》道韵和林凡意志的统御后，被混沌本源这更高级别的能量一冲击，顿时失去了秩序，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体内疯狂冲撞、厮杀！
噗！
林凡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这血液不再是纯粹的金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混乱的斑斓色彩，其中蕴含着多种冲突的道韵力量，落在地上，竟发出“嗤嗤”的腐蚀声，连冥舟那坚硬的骨质地面都被蚀出一个小坑。
他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脸色灰败，眼神黯淡，身体表面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如同即将破碎的瓷器。照这个趋势下去，不需要外敌来袭，他很快就会因为无法承受体内失控的力量而自我崩解，形神俱灭！
“不能……死……”
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林凡几乎要溃散的意识。他拼命地想要集中精神，重新运转《太初混沌经》，引导那缕得自星璇的混沌源气。
然而，体内的能量暴走太过剧烈，他的神念如同狂涛中的小舟，根本无法有效凝聚，每一次尝试，都带来灵魂撕裂般的剧痛。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
嗡！
识海深处，那一直沉寂的、代表着“因果系统”的神秘存在，忽然轻微震动了一下。
没有机械的提示音，没有复杂的界面，只有一股玄而又玄的、冰冷而绝对的意念，直接映照在林凡濒临崩溃的意识中：
【检测到宿主生命本源急速流失，体内能量秩序崩溃，濒临“归墟”边缘。】
【被动机制“因果负债”判定：超额持有“混沌源核（破损）”、“寂灭之核（初步引导）”、“龙魄源血”、“星辰道痕（星图）”……多项高位格“宝物”，能量层级严重溢出，触发强制平衡机制。】
【选项一：放任崩溃，归于虚无。（生存概率：0.01%）】
【选项二：启动“因果熔炉（应急模式）”，消耗所有潜在“因果线”（包括但不限于：与萧辰的宿命纠缠、与星璇的指引之缘、与幽冥道的敌对之因、与暗殿的利用之果……），强行熔炼体内冲突能量，重塑秩序。成功率：37.4%。失败后果：真灵湮灭。】
【选项三：引导溢出的高位格能量（主要为混沌本源），注入外界符合“因果”条件的“容器”，转移风险，暂时维系平衡。需宿主自行锁定“受益者”。】
系统的提示简单、直接，甚至带着一丝残酷的漠然。
林凡在极致的痛苦中，思维却因为系统的介入而获得了一丝诡异的清明。
选项一直接排除。
选项二，成功率不到四成，失败就是彻底玩完，而且消耗所有潜在因果线，代价未知，可能断送未来所有机缘，风险太大。
选项三……转移风险，锁定“受益者”？
他的神念艰难地穿透冥舟的护罩，感知着外界这片未知的深渊。
冰冷、黑暗、死寂……以及，那几股如同亘古山峦般，缓缓移动的、充满压迫感的庞大生命气息！
“容器……‘受益者’……”
林凡的嘴角，扯出一个混合着痛苦与疯狂弧度的、近乎狰狞的“笑容”。
他想起了“因果负债”的核心玩法——当持有宝物超额，必会被“巧合”与“意外”夺走。
那么，如果……他主动将这份“无法持有”的、“超标”的灾难，作为“饵料”，“送”出去呢？
“系统……我选……三！”
几乎在他做出选择的瞬间，因果系统那无形的力量介入了他体内狂暴的能量乱流。并非压制，而是如同最精妙的导流渠，强行将那股最为狂暴、最为致命、源自混沌源核裂缝泄露出的本源气息，剥离出一小部分，凝聚成一股极度浓缩、散发着诱人却又危险到极致气息的混沌能量流！
这股能量流，对于任何追求力量本质的生灵而言，都拥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仿佛是无上瑰宝！但同时，它内部蕴含的混乱与毁灭特性，也足以撑爆、同化绝大多数存在！
“钓饵……已成。”
林凡意识锁定冥舟之外，深渊中距离最近、气息也最为磅礴厚重的那个“阴影”！
下一刻，他通过系统，将这股被标记了的混沌能量流，如同抛竿一般，悄无声息地“送”出了冥舟护罩，让其如同一颗散发着诱人光晕的混沌珍珠，悬浮在冥舟侧上方不远处的黑暗水域中。
做完这一切，林凡几乎虚脱，但他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全力运转“蛰龙敛息诀”，将冥舟和他自身的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化作深渊底部一块真正的枯骨顽石，静静地等待着……“鱼儿”上钩。
……
深渊，被林凡暂时命名为“寂灭溟渊”的这片未知水域，其存在的时间远比黄泉冥河更加古老。
在这里，光线是奢侈品，唯有某些自身能发光的诡异苔藓或矿物，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照明。水压足以轻易碾碎精钢，寻常真元境修士在此，恐怕连护体真元都无法维持。
而生存于此的生物，无一不是经历了亿万载残酷淘汰与演化的古老存在。它们强大、诡异，遵循着最原始的弱肉强食法则。
距离冥舟沉没之地约百里处，一座巨大的、如同山脉般的黑影正在缓缓移动。
这是一头“溟渊龙鳌”。
其外形类似巨龟，背甲广阔如同岛屿，呈现出一种历经岁月冲刷的暗沉石质光泽，上面布满着纵横交错的古老纹路，以及各种寄生性的深渊植物和虫豸。它的头颅似龙非龙，头顶生有一根扭曲的、断了一半的独角，眼眸是两颗浑浊的、如同巨大黄色宝石的物质，开阖间，流露出亘古的沧桑与漠然。
它在这片溟渊中已经存活了不知多少万年，实力深不可测，早已达到五阶巅峰（相当于人类化海境巅峰），甚至触摸到了一丝六阶（洞天境）的门槛。但血脉的桎梏与资源的匮乏，让它困于此境已久，岁月除了带给它更坚硬的甲壳和更庞大的妖力，也带来了逐渐腐朽的灵魂与停滞不前的力量。
它漫无目的地在溟渊中游弋，吞噬着一切蕴含能量的物质，苟延残喘，等待着最终彻底归于沉寂的那一天。
然而今天，就在它如同往常一样，缓慢划动如同天柱般的四肢时，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开天辟地之初的、纯净而本源的气息，突兀地出现在了它的感知范围内！
那气息……充满了无限的生机，也蕴含着极致的混乱！仿佛是一切能量的源头，是打破桎梏、窥见更高层次的……钥匙！
溟渊龙鳌那浑浊的黄色巨眼，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那是一种混合了贪婪、渴望、以及一丝本能的警惕的光芒。
它活了太久，见识过无数陷阱。但这股气息的层次太高了，高到让它觉得，任何陷阱在如此本源的力量面前，都显得毫无意义。
是机缘！是天大的机缘！
血脉深处对进化、对打破桎梏的渴望，瞬间压倒了那丝微弱的警惕。
“吼——！”
一声低沉却足以撼动整片水域的咆哮从龙鳌口中发出，它那庞大如山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惊人速度，如同一座失控的山脉，朝着那散发着诱人气息的“混沌珍珠”猛冲而去！
百里距离，对于这头溟渊霸主而言，瞬息即至！
它张开那足以吞下山峰的巨口，一股恐怖的吸力凭空产生，周围的水流瞬间形成漩涡，卷着那颗“混沌珍珠”，以及珍珠周围不小范围内的一切物质（包括一些倒霉的深渊鱼虾和矿石），就要一口吞下！
冥舟之内，林凡屏息凝神，通过系统与那缕混沌能量的微弱联系，清晰地“看”到了这一幕。
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成败，在此一举！
如果这头巨龟能完全承受住这股混沌本源，那他就是资敌，下场可想而知。如果这混沌本源能对其造成足够的麻烦，甚至……
就在那混沌能量即将被龙鳌吞入口中的刹那——
林凡眼中厉色一闪！
“爆！”
通过因果系统的联系，他毫不犹豫地引爆了那缕被标记的混沌能量中，蕴含的最核心的那一丝“混乱”与“排斥”特性！
这并非能量爆炸，而是一种规则层面的、针对“非宿主”生命体的“排斥性爆发”！
轰！！！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无形的、却更加恐怖的涟漪，以龙鳌的巨口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嗷——！！！”
溟渊龙鳌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惊怒的震天咆哮！
在它感知中，那团本以为是无上瑰宝的混沌能量，在进入它体内的瞬间，并非化为精纯的养料，而是变成了一颗最恶毒的“炸弹”！一股它无法理解、无法掌控的、代表着“万物归元”前最初混乱状态的力量，在它相对“有序”的妖躯内轰然爆发！
这股力量，疯狂地同化、分解、扭曲着它苦修万载的妖力、它坚韧无比的血肉、甚至……它的血脉本源！
它的背甲上，那些古老的纹路开始扭曲、崩裂，石质的甲壳浮现出混沌色的斑痕，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它那庞大的身躯内部，更是成了一片惨烈的战场，混沌之力如同最恐怖的瘟疫，肆意破坏着一切组织结构！
龙鳌痛苦地翻滚起来，庞大的身躯搅动着整个寂灭溟渊，掀起滔天的暗流，无数栖息在它背甲上的寄生生物瞬间灰飞烟灭。它试图调动全部妖力去镇压、驱散这股混沌力量，却发现徒劳无功！这股力量的层次太高，它的妖力在对方面前，如同冰雪遇上烈阳，反而被更快地同化吸收！
它那浑浊的黄色巨眼中，充满了恐惧与绝望。它不明白，为何期盼已久的机缘，会变成索命的毒药！
【叮！检测到“受益者”溟渊龙鳌已接收“因果饵料（混沌本源碎片）”。】
【触发“因果追索”机制！】
【可追索目标：溟渊龙鳌。】
【可追索选项：】
【1.修为本源（五阶巅峰，蕴含一丝水系与土系法则，状态：急剧流失中，可追索量视宿主承受能力而定）。】
【2.血脉精华（蕴含稀薄远古龙鳌血脉，状态：被混沌之力侵蚀污染，纯度下降）。】
【3.天赋神通：溟渊镇压（对水域及土系环境具有极强掌控力）、万载龟息（顶级敛息保命法门）。】
【4.灵魂碎片（蕴含部分溟渊古老记忆，状态：混乱破碎）。】
【5.生命精气（磅礴浩瀚，状态：快速消散）。】
【请选择追索项（可多选，但总负荷不得超过宿主当前神魂与肉身极限）。】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冰冷而及时。
林凡强忍着体内依旧混乱、但因为混沌本源被引走一部分而压力大减的痛苦，快速浏览着选项。
修为本源，他不敢要，属性不完全契合，且量太大，他现在这状态吸收就是找死。
血脉精华，被污染了，价值大减，而且他有人族根基，融合妖兽血脉风险极高。
灵魂碎片，过于混乱，他现在没精力去梳理。
生命精气，同样过于庞大，且不够精纯。
他的目光，最终锁定在【天赋神通：溟渊镇压、万载龟息】上！
尤其是“万载龟息”！这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保命神技！配合“蛰龙敛息诀”，效果绝对惊人！而“溟渊镇压”，在这水域环境，也能极大增强他的掌控力。
“选择追索：天赋神通——溟渊镇压、万载龟息！”
【追索开始……正在解析目标天赋道纹……抽取中……】
一股无形的、玄奥的因果之力，跨越空间，无视了龙鳌那庞大的妖力阻隔，直接作用于其生命本源深处，开始剥离、抽取那两种天赋神通所对应的核心道纹与法则碎片！
“吼！！！”
本就痛苦不堪的溟渊龙鳌，感受到自身本源正在被一种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剥夺，发出了更加凄厉和绝望的咆哮。它疯狂挣扎，搅动得整个溟渊天翻地覆，却根本无法阻止这种源自规则层面的掠夺！
冥舟内，林凡感到两股蕴含着古老、厚重、深邃意境的信息流与法则碎片，顺着因果之线，涌入他的识海。
关于如何引动水域与大地之力，形成绝对掌控领域的“溟渊镇压”……
关于如何将自身生命波动、气息、乃至存在感降至最低，模拟亘古顽石，欺骗天地法则的“万载龟息”……
这两种天赋神通的奥秘，如同烙印般，迅速被他理解、吸收。虽然距离完全掌握还需要时间练习和感悟，但其核心精髓已然到手。
与此同时，随着混沌本源在龙鳌体内的持续破坏，以及因果追索对其实质的剥夺，这头称霸溟渊不知多少万年的古老存在，气息如同雪崩般飞速滑落，庞大的生命火光正在急速黯淡。
【追索完成。】
【警告：目标“溟渊龙鳌”生命迹象即将彻底消散。其体内残存混沌本源失去载体，将于三息后回归自然，或寻找下一任“受益者”。】
林凡心中一凛。
回归自然？那太浪费了！而且可能再次引发未知变化。
寻找下一任受益者？万一引来更可怕的存在呢？
他的目光瞬间投向脚下——渡厄冥舟！
冥舟本身材质非凡，更是承载过寂灭之核，或许能承受这部分已经过龙鳌“过滤”和“消耗”、相对温和了一些的残存混沌本源？若能吸收，对修复冥舟、提升其品质定然有巨大好处！
“系统！引导残存混沌本源，注入渡厄冥舟！”
【指令收到。正在引导……】
因果系统再次发挥作用，那无形之力裹挟着从龙鳌崩溃的躯体内散逸出的、相对温和的混沌本源，如同百川归海，涌向冥舟。
嗡——！
整艘渡厄冥舟，从最细微的白骨结构开始，轻微震颤起来，表面浮现出贪婪的吸力。那些残存的混沌本源，如同遇到了最契合的容器，毫无阻碍地融入冥舟的每一个角落。
白骨变得更加晶莹，仿佛内蕴星河；镌刻的符文变得更加复杂深邃；星辰舵轮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明亮、稳定；甚至连那寂灭之核，都似乎因为得到同源力量的补充，而变得更加“温顺”了一丝。
冥舟的损伤在快速修复，整体品质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提升！
而外界，那头庞大的溟渊龙鳌，在发出最后一声不甘的哀鸣后，终于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它那如同山脉般的躯壳，在混沌之力的最后侵蚀下，开始加速崩解、融化，最终化作最精纯的能量粒子，混合着残存的血肉，消散在冰冷的溟渊之水中，只留下一副最为坚硬的、布满混沌斑痕的背甲核心，以及那根断了一半的独角，缓缓沉向更深的海沟。
一位五阶巅峰的溟渊霸主，就此陨落！
一切尘埃落定。
冥舟之内，林凡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如同虚脱般瘫软在地，汗水早已浸透衣衫。
险死还生！
不，是置之死地而后生！
他不仅凭借“因果钓鱼”的骚操作，成功将体内最致命的危机转移了出去，暂时维系了那脆弱的平衡，还通过“因果追索”获得了两大实用的天赋神通，更是让冥舟因祸得福，吸收混沌本源得以修复和提升！
体内，虽然依旧混乱，多处重伤，但最危险的混沌源核泄露问题暂时缓解。《太初混沌经》重新开始缓慢运转，调和着残余的冲突能量，那缕混沌源气也在帮助稳定局面。
他活下来了。并且，收获巨大。
感受着脑海中那两种新获得的天赋神通奥秘，以及脚下冥舟传来的、更加如臂指使的掌控感，林凡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放松的、带着疲惫与庆幸的笑容。
他挣扎着坐起，看向冥舟之外那片依旧黑暗冰冷的寂灭溟渊。
这里，危机四伏，但也……充满了机遇。
“万载龟息……正好适合在此地潜修，恢复伤势，彻底掌握新得的神通。”
他盘膝坐好，手边是那枚星辰玉简和暂时平静的幽冥令，开始运转功法，同时初步尝试融合“万载龟息”的法门。
冥舟如同真正的海底顽石，气息彻底内敛，沉在溟渊之底，随着林凡一同，陷入了更深层次的入定与修复之中。
风暴暂歇，潜龙在渊。
（第67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