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那三名气息阴戾的汉子走出“血斗场”喧闹的范围，周遭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喧嚣被一种压抑的寂静所取代。他们并未走向黑山城更繁华的区域，反而七拐八绕，钻进了城西一片更加破败、几乎被遗忘的棚户区。这里的建筑低矮歪斜，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烂和某种劣质药物的刺鼻气味。黑暗中，偶尔有几双警惕或麻木的眼睛从破败的门窗后窥视，又迅速隐去。
林凡沉默地跟在三人身后，灵觉如同无形的雷达般全面展开，将周围百米范围内的一切动静尽收心底。他注意到不止这三个人，在两侧的阴影和屋顶上，还有至少四个同伙在暗中跟随、警戒，形成了一个松散的包围圈。这支“毒蛇”小队，显然行事颇为谨慎专业。
“看来这五千下品元石的悬赏，确实让不少人动了心，连这种专业的猎杀小队都出动了。”林凡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刻意让自己的呼吸稍微急促一些，显露出几分“紧张”和“强自镇定”。
为首那名脸上带着蜈蚣状疤痕的汉子，代号“蝮牙”，是毒蛇小队的副头领，真气境中期修为。他偶尔回头瞥一眼林凡，眼神如同打量落入陷阱的猎物，带着一丝残忍的玩味。
走了约莫一刻钟，众人来到一处废弃的宅院前。院墙大半坍塌，院门早已不知去向，院内杂草丛生，只有主屋还勉强保持着结构。这里显然是“毒蛇”小队的一个临时据点。
“进去。”蝮牙示意了一下黑洞洞的屋门。
林凡依言走入屋内。里面空间比外面看起来稍大，但同样破败，地面坑洼，屋顶漏着几个大洞，冰冷的月光投射下来，形成几道惨白的光柱。屋内或坐或站，另有五六个汉子，气息皆是不弱，最低也是淬体境巅峰，其中坐在一个破木箱上，把玩着一柄漆黑无光、形如蛇信般分叉短刺的瘦高男子，气息最为隐晦而危险，达到了真气境后期！他应该就是“毒蛇”小队的头领，代号“毒牙”。
看到林凡进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如同群蛇环伺。
“头儿，人带来了。”蝮牙对毒牙说道。
毒牙抬起头，那是一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眼眶深陷，瞳孔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竖瞳，仿佛真正的毒蛇。他上下打量着林凡，声音嘶哑难听：“凡尘？名字倒是挺能装。在黑山寨坏了屠刚好事，杀了陈厉的，就是你？”
林凡心中微凛，对方果然已经将自己的化名与黑山寨的事情联系起来了，消息颇为灵通。他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惊愕”和“慌乱”，矢口否认：“什么黑山寨？什么屠刚陈厉？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只是个来黑山城闯荡的散修，在血斗场赢了点钱而已。”
“哼，装傻？”蝮牙冷哼一声，上前一步，真气境中期的威压如同潮水般涌向林凡，“练气中期？能三连胜，干掉影梭？小子，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们！黑风寨的悬赏画像虽然粗糙，但你这张脸，还有那手诡异的指法，可做不了假！”
威压临体，林凡“闷哼”一声，脸色“苍白”地后退了半步，仿佛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体内那伪装出的“练气中期”气息更是剧烈波动，显得岌岌可危。他“艰难”地开口道：“你们……你们是黑风寨的人？”
“黑风寨？他们也配驱使老子？”毒牙嗤笑一声，把玩着蛇信短刺，“我们只认元石。五千下品元石，买你一条命，很划算。小子，识相的就乖乖束手就擒，还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林凡脸上露出“绝望”和“挣扎”的神色，咬了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如果我愿意付出更大的代价，买我自己的命呢？我……我在黑山寨确实有些机缘，得到了一部残缺的古功法，还有……还有几块元石……”
他刻意将“古功法”和“元石”说得模糊，但语气中那种“惜命”和“试图用宝物换命”的意味表现得淋漓尽致。同时，他暗中沟通系统，将怀中那得自黑山寨库房的几块下品元石（约二三十块）以及那本毫无价值的《基础导引术》抄本（他早已记熟），标记为“可丢弃”状态，但并未立刻取出。他要制造一个“迫不得已交出所有”的假象。
“哦？”毒牙的竖瞳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黑山寨能出一个让屠刚吃亏的小子，说不定真有什么宝贝。他挥了挥手，示意蝮牙稍安勿躁。“说说看，什么古功法？元石有多少？”
“功法……在我怀里，元石不多，只有二十几块……是我全部的家当了！”林凡“颤抖”着说道，手缓缓伸向怀里，仿佛要取东西。
屋内所有“毒蛇”成员的目光都紧紧盯着他的手，呼吸都下意识地急促了几分。五千下品元石的悬赏是团队的，但这小子身上的“私藏”，可是能现场瓜分的！
就在林凡的手即将探入怀中的刹那，异变突生！
他脚下猛地一蹬，身形并非前冲也不是后退，而是如同鬼魅般向侧方——那个看似戒备最松懈、只有一名淬体境巅峰队员看守的窗户方向撞去！同时，他手中并非取出功法元石，而是早已扣在指间的几枚淬毒短刀的碎片（得自独眼彪），灌注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混沌能量，如同疾风骤雨般射向离他最近的蝮牙和另外两名队员的面门！
“小心！”
“找死！”
惊呼声和怒喝声同时响起！谁也没想到这个看似已被吓破胆、准备破财消灾的“练气中期”小子，竟然敢在他们老巢、被多名高手包围的情况下突然发难！而且目标并非最强的毒牙，而是选择了突围和干扰！
蝮牙反应最快，护体真气勃发，挥掌拍飞了射向自己的碎片，但另外两名淬体境队员就没那么幸运了，一人被碎片划破了脸颊，一人肩膀被击中，虽然不致命，但那淬毒的刀刃立刻让伤口发黑、麻痹，引得他们一阵慌乱。
而林凡，已然如同炮弹般撞向了那名守窗的队员！
那队员见林凡冲来，又惊又怒，大吼一声，挥刀便砍！然而林凡不闪不避，在刀锋及体的前一刻，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曲，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要害，同时右手并指，混沌能量凝聚于指尖，不再是模拟，而是真正动用了寂灭指的一丝皮毛意境，后发先至，点在了那队员持刀的手肘关节处！
“咔嚓！”
“啊！”
清脆的骨裂声和凄厉的惨叫同时响起！那队员的整条手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曲，钢刀脱手。林凡肩膀顺势狠狠撞在他的胸口，将其如同破布娃娃般撞得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壁上，昏死过去。
整个过程兔起鹘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当毒牙暴怒起身，蝮牙等人反应过来时，林凡已经撞破了那扇本就腐朽的窗户，身形没入了院外的黑暗之中！
“追！给我宰了他！”毒牙气得脸色铁青，发出嘶哑的咆哮。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一个“练气中期”的小子耍了，还在自己眼皮底下伤了他的人！
蝮牙等人又惊又怒，立刻纵身追出。然而，当他们冲出废弃宅院，外面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和错综复杂的小巷，哪里还有林凡的踪影？
林凡在撞出窗户的瞬间，便已将中级潜行匿踪技巧与低级匿气法门运转到极致，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气息、声音、身形都完美地隐藏了起来。他并未远遁，而是凭借着对地形的瞬间记忆（进来时已暗中观察），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攀上了附近一栋较高的残破建筑的屋顶，伏低身体，冷静地俯瞰着下方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搜索的“毒蛇”成员。
“果然是一群被贪婪驱动的乌合之众。”林凡心中评价。他刚才的冒险一搏，并非真的要硬拼，而是要测试这支小队的反应、配合以及首领毒牙的实力底线。同时，也是为后续的行动铺垫。
他注意到，毒牙并没有亲自出来追击，而是留在屋内，气息阴冷，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而蝮牙等人虽然愤怒，但搜索起来颇有章法，两人一组，互相呼应，显示出一定的训练素养。
“不能让他们一直追查下去，需要给他们一个‘明确’的目标，或者……制造更大的混乱，转移他们的注意力。”林凡心思电转。他的目光，投向了怀中那几块下品元石和《基础导引术》抄本。
一个计划迅速成型。
他小心翼翼地移动，凭借着高超的潜行技巧，绕开了搜索的队员，来到了棚户区的另一侧边缘。这里靠近一条相对热闹些的街道，有一些深夜还在营业的低档酒馆和赌档。
他选中了一个刚从赌档出来、输得精光、骂骂咧咧的醉汉。趁着无人注意，林凡如同幽灵般靠近，将那份《基础导引术》抄本和五块下品元石，悄无声息地塞进了醉汉破旧的衣袋里，并且故意让抄本的一角露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隐入黑暗，迅速远离了这个区域。
不久之后，那名醉汉发现了口袋里的东西，先是狂喜，但看清只是最基础的导引术和几块元石后，又骂了几句，随手将抄本揉成一团，和元石一起揣好，摇摇晃晃地走了。但他不知道，在他身后，已经有“毒蛇”小队负责外围警戒的队员，注意到了他这个刚从目标消失区域出来的、行为有些异常的人。
林凡在远处的高点上，冷静地看着这一幕。他知道，“毒蛇”小队很快会盯上那个醉汉，并且“发现”那本毫无价值的“古功法”和少量元石。这会给他们一个错误的信号：林凡在慌乱中遗失了部分“宝物”，并且可能已经逃往了其他区域。
【叮！因果负债触发！「下品元石x5」、「《基础导引术》抄本」已被剥夺。】
【检测到受益者：醉汉王五。可追索补偿：微量财运（临时，效果微弱）。追索冷却时间：71时辰。】
【了结微小因果，获得气运值1点。】
【当前气运值：38点。】
系统的提示证实了他的操作成功。虽然补偿的“财运”近乎无用，冷却时间也长，但他的目的已经达到。
果然，没过多久，搜索的“毒蛇”队员发现了醉汉的异常，一番盘查（甚至可能动了粗）后，拿到了那本抄本和元石，迅速回报给了毒牙。
废弃宅院内，毒牙看着手下呈上来的、随处可见的《基础导引术》抄本和那五块下品元石，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妈的！被这小子耍了！他根本没什么古功法！这些破烂是他故意扔出来迷惑我们的！”毒牙一把将抄本撕得粉碎，元石砸在地上，“他肯定还没跑远！搜！就算把这片棚户区翻过来，也要把他给我揪出来！老子要活剐了他！”
然而，经过这番折腾，最佳的追击时机已经错过。林凡早已借助混乱和夜色，远遁数里之外，回到了相对安全的内城区域。
他并未回“暗影獠牙”，那里可能已被留意。他在另一条僻静街道，找到了一家看起来普通、不需要登记身份的小客栈，用刚刚到手的一百下品元石中的几块，要了一个房间。
关上房门，设下简单的警戒，林凡才真正松了口气。今晚可谓惊险，虽然成功摆脱了“毒蛇”小队，但也暴露了自己已进入黑山城的事实，并且与本地一股不弱的亡命势力结下了梁子。
“实力……还是不够。”林凡握了握拳。若是他有真气境后期甚至巅峰的实力，配合山岳七星印和寂灭指，又何须如此小心翼翼？直接碾压过去便是。
他盘膝坐下，取出那袋下品元石。元石入手温润，内部蕴含着精纯的天地元气，对于寻常武者乃是修炼至宝。但他尝试吸收了一下，却发现混沌灵躯对其极为排斥，这些元气不仅无法炼化，反而会引动体内混沌能量的躁动。
“果然……混沌能量层次太高，这些普通元石于我无用。”林凡叹了口气，将元石收起。这些元石无法用于修炼，但可以作为货币，在黑山城购买所需物资，或者……作为下一次“钓鱼”的饵料。
他的意识再次沉入系统界面。
【气运值：38点】
【宝物：山岳七星印、无名猎刀、（空缺一名额）】
【功法：《基础导引术（异变·混沌亲和版）》】
【技能：寂灭指（残缺）、战斗本能、潜行匿踪（中级）、基础匿气（低级）、基础狼族战技碎片（低级）】
“功法是最大的短板。《基础导引术》已经无法满足需求，必须尽快找到替代品。合成功法消耗巨大且不确定，购买或抢夺……以我目前的处境和财力，都难以实现。”
他的目光落在了“因果追索”上。冷却时间还有数日，目标锁定的是萧辰。或许，可以从这位“宿敌”身上，想想办法？被动获取他的修炼感悟，终究是杯水车薪，而且不可控。
“或许……可以尝试主动‘投喂’一些更‘危险’，但也更‘贴近’《九转混沌诀》本质的感悟？”一个大胆的念头浮现。这样做风险极高，可能加速萧辰的成长，但也可能引动更大的因果，甚至触发“因果追索”的某种隐藏机制，获得更直接的反馈。
这是一个危险的赌博。林凡沉吟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暂时按捺。时机未到，他对“因果追索”的理解还不够深，不能贸然行事。
当务之急，还是那个古代秘境碎片。只要进入秘境，就有机会获得资源，甚至是……新的功法！
“血斗场三连胜，应该已经让我的名字‘凡尘’进入了一些人的视线。但仅仅这样，恐怕还不够让城主府主动招揽。我需要一个更亮眼的‘投名状’，或者……一个能够接触到招募渠道的中间人。”
他想到了“暗影獠牙”的赵老鳖，以及那个神秘的蒙面人。或许，是时候再去探探底了。不过，这次需要更小心，并且要带上足够的“诚意”。
他看了一眼那袋下品元石，心中有了计较。
窗外，天色依旧漆黑，但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黑山城的博弈，才刚刚开始。林凡知道，自己必须在这座吃人的城市里，更快地成长，更巧妙地周旋，才能抓住那一线生机，最终……向所有仇敌，讨还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