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制光幕破碎的瞬间,一股混杂着浓烈血腥铁锈、万年尘埃与冰冷死亡的气息,如同沉睡巨兽的吐息,猛地从通道尽头喷涌而出!林不凡被这股带着实质重量的气浪冲得踉跄后退,单膝重重砸在冰冷坚硬的岩石上,喉头一甜,鲜血顺着撕裂的嘴角溢出。
“林大哥!”狗剩的惊呼带着变调的嘶哑。他同样被气浪掀得站立不稳,却本能地张开仅存的左臂,死死护住蜷缩在角落、小臂青灰、瑟瑟发抖的二娃。柱子叔冰冷的残躯就在几步之外,无声地诉说着刚刚的惨烈牺牲。那破碎的光幕之后,就是唯一的生路吗?狗剩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巨大的悲恸如同冰冷的铅块坠在心头,压得他几乎窒息,但柱子叔最后那句“老子的身子骨头…轮不到你这脏东西碰我兄弟!”的咆哮,又如同滚烫的烙铁,在他灵魂深处灼烧出绝不低头的印记。
伏渊那粘腻如毒液的低语,乘着死寂再次钻入脑海,带着残忍的诱惑:“痛苦…终结…只需…跪拜…献祭…” 监工沾血的皮鞭、矿痞踩碎窝头的狞笑、塌方时绝望的黑暗…这些血淋淋的记忆碎片在低语催化下翻涌,试图再次将他拖入深渊。
“闭嘴!”狗剩猛地甩头,用尽力气低吼,仿佛要将那声音从脑子里驱逐出去。他狠狠抹了一把脸,混着血泪的石粉在脸上划开,如同狰狞的战纹。胸口的土黄光芒微弱却异常坚定地亮着,像狂风中死死钉入岩缝的草根。
林不凡艰难抬头,强忍着道基撕裂的剧痛和左臂诅咒因靠近祭坛而越发狂暴的阴寒侵蚀——那感觉如同骨髓里塞满了冰针,每一次心跳都带来刺骨的麻木。他的目光穿透弥漫的尘埃,落在通道尽头。
一座庞大、残破、由无数巨大灰白色骸骨和断裂扭曲的巨型兵器(如同折断山峰的巨斧、洞穿巨岩的断矛、布满裂痕的破碎塔盾)堆叠而成的祭坛,如同上古战场的墓碑,沉默地矗立着。骸骨之上覆盖着厚厚的、暗红近黑的矿尘,凝固了万载的血腥。祭坛中心,一个直径丈许、边缘粗糙的干涸凹槽,如同大地干涸的泪眼,底部覆盖着厚厚的灰烬。而在那灰烬之下,一点微弱却无比温润纯净的——**乳白色光芒**——顽强地透射出来,如同绝望深渊中唯一闪烁的星辰。
生灵之泉的源头!柱子叔用命换来的希望!
然而,这希望之地弥漫的死寂与悲怆,沉重得几乎要将空气冻结。祭坛周围的地面,散落着更多破碎的骨骸,大小不一,层层叠叠,无声地堆积着难以计量的死亡。每一根断裂的兵器,每一块风化的骸骨,都在诉说着湮灭于时光长河中的惨烈。
“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细微、令人头皮瞬间炸开的摩擦声,从祭坛中心那干涸的凹槽深处传来。不是虫豸爬行,更像是…**无数细密坚韧的根系,在干涸凝固的血肉和朽骨缝隙中贪婪钻探、摩擦**的声音!
林不凡和狗剩的瞳孔骤然收缩!刚刚因破除禁制而升起的一丝微弱暖意,瞬间被刺骨的寒意取代!
伏渊的低语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与绝对的恶毒,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在灵魂深处响起:
“纯净…矿髓…吾之…锁钥…”
“骸骨…为基…血肉…为引…”
“归来…吾之…根须…盛宴…开——始——!!!”
随着这宣告般的恶念震荡,祭坛中心那覆盖凹槽的厚厚灰烬,猛地向上拱起、翻腾!
噗!噗噗噗!
数根粗如成人手臂、通体呈现出一种**腐败暗沉紫黑色**、表皮布满令人作呕的瘤状凸起、不断渗出粘稠漆黑液体的——**藤蔓根须**——如同从地狱血池中探出的贪婪触手,猛地破开灰烬,狰狞地钻了出来!这些根须疯狂地扭动着,贪婪地吸附、缠绕在构成祭坛基座的巨大骸骨之上,漆黑粘液滴落在森白的骨殖上,发出“嗤嗤”的轻微腐蚀声,腾起缕缕带着恶臭的青烟。
而其中一根最为粗壮、色泽也最深沉的暗紫根须,其顶端如同巨蟒般死死缠绕着一截巨大的、如同无瑕白玉雕琢而成、却布满了蛛网般密集裂痕的——**臂骨**!那臂骨断裂处,隐隐散发着一种微弱却令人灵魂颤栗的古老威压,仅仅是目光触及,便让人心神震荡,仿佛面对着一座即将崩塌的山岳!
“地脉巨兽的残骸!”林不凡瞬间明悟,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灰影人为何能深入矿区核心、甚至获得部分权限?答案就在眼前!这蚀心藤的母体根须,早已像最恶毒的寄生虫,悄无声息地缠绕并侵蚀了祭坛下镇压的巨兽本源残骸!它窃取、利用了巨兽残骸那属于大地的本源气息,如同披上了一层完美的伪装,瞒过了矿区心核的感知,悄然布下了污染之种!
“柱子叔…就是因为它…”狗剩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咆哮,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巨大的愤怒和刻骨的恨意如同岩浆在胸腔里沸腾、冲撞!就是这恶心的东西!带来了毁灭的孢雨,带来了无孔不入的污染,带来了柱子叔那惨烈而绝望的牺牲!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的血珠混着脸上的污迹滴落。
那几根破土而出的暗紫根须,顶端的裂口如同嗅探的口器般开合着,贪婪地捕捉着空气中弥漫的、源自林不凡手中那块暗金碎片的纯净矿髓气息。它们齐刷刷地转向林不凡,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充满了腐朽、贪婪和纯粹掠夺欲望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污秽浪潮,带着令人窒息的恶意,狠狠拍向林不凡和狗剩的识海!
林不凡强提几乎溃散的精神,试图再次催动识海中神秘碎片那微弱的气息抵抗这精神侵袭。
然而,祭坛深处,伏渊那冰冷粘腻的意志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掌控蝼蚁生死的残忍戏谑:
“祭品…岂容…挣扎?”
“石躯…归位!”
“呃啊啊啊——!!!”
伏渊话音未落的刹那,狗剩猛地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嚎!他那条曾被孢雨侵蚀、又沾染了柱子叔石化碎屑的右腿,包裹的破烂裤管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撕裂、崩飞!
只见那腿部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从原本的土黄色、健康的肌肉纹理,迅速失去所有血色与生机,转化为一种死寂、冰冷、毫无生命光泽的——**深青灰色**!石化!而且这一次的石化,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彻底、更迅猛!皮肤下的肌肉、血管、骨骼仿佛都在瞬间被抽干了所有水分与活力,转化为冰冷的顽石!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在那疯狂蔓延的深青灰色石化皮肤表面,无数同样青灰色的线条如同活过来的蛆虫,疯狂地蠕动、扭曲、汇聚!眨眼之间,一张扭曲、模糊、由流动石质勾勒而成的**人脸**便清晰地浮现在他膝盖上方的大腿外侧!
这张人脸的五官,依稀带着伏渊意志那非人的冷漠与嘲弄特征,却更显僵硬与诡异。它缓缓地、极其费力地拉扯开石质的嘴角,露出一个无声的、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狞笑。
一个冰冷、僵硬、如同两块岩石摩擦发出的声音,直接穿透耳膜,在狗剩和林不凡的灵魂深处响起:
“容器…已成…”
“汝之…血肉…汝之…大地…亲和…皆…奉…于…吾!”
“跪——下——!献——祭——!!!”
“不——!!”狗剩目眦欲裂,眼球瞬间布满血丝!他能无比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污秽、充斥着无尽恶念与掠夺意志的力量,正通过那张紧贴着自己大腿的石质人脸,如同无数条毒蛇,疯狂地钻入他的血肉,侵蚀他的骨骼!这股力量在野蛮地夺取他右腿的控制权,切断他与这条腿的所有神经联系,并如同跗骨之蛆,贪婪而迅猛地沿着大腿根部,向着他的腰腹、胸腔、乃至头颅蔓延!同时,一股强大到如同山岳倾覆、根本无法抗拒的意念,如同无形的亿万钧重担,狠狠压在他的双肩,精准地碾向他那条正在疯狂石化的右腿膝盖!
柱子叔用命撞开的生路…柱子叔最后看他的眼神…难道…难道最终要成为这恶神复活的祭品?要像牲口一样,被按着头颅献上自己的一切?狗剩的眼中,绝望的冰海与不屈的熔岩疯狂地碰撞、翻腾!他死死咬着牙关,牙龈在巨大的压力下崩裂,咸腥的血水溢满口腔。他全身的骨骼都在那股恐怖的重压下发出不堪重负、令人牙酸的“咯咯”呻吟。他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如同狂风中的枯草。那条深青灰色的石化右腿,膝盖不受控制地、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却又无可挽回地向下弯曲!脚下的坚硬岩石,被他死死抵住的左脚和被迫弯曲的石化右脚,硬生生踩压出蛛网般的细密裂痕!碎石粉末簌簌落下。
“狗剩!撑住!别让它得逞!”林不凡心急如焚,不顾道基濒临破碎传来的撕裂剧痛和左臂诅咒加剧带来的半边身体麻木,强行催动体内残存的微弱灵力,挣扎着想要扑过去。但他刚一动,眼前便猛地一黑,天旋地转,仿佛整个祭坛都在疯狂旋转!道基的裂痕如同被无形的巨手再次撕扯,灵力溃散的反噬让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几乎栽倒。左臂的诅咒纹路在祭坛环境下猛然灼亮,幽暗的黑光闪烁,仿佛在呼应着祭坛深处伏渊的狂喜,那股阴寒蚀骨的力量瞬间加剧,如同冰封的枷锁,将他牢牢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祭坛中心,那些暗紫色的蚀心藤母体根须,感应到“容器”的逐渐成型和抵抗的衰弱,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蠕动得更加兴奋、癫狂!它们口器般的裂口大大张开,粘稠的漆黑液体如同涎水般不断滴落,落在祭坛的骸骨上,发出“嗤嗤”的腐蚀轻响,腾起更多恶臭的青烟。缠绕着那截布满裂痕的巨兽白玉臂骨的主根须,更是如同情人的手臂般骤然勒紧!只听一声极其细微、却令人心悸的“咔嚓”轻响,那晶莹臂骨上本就密布的蛛网状裂痕,肉眼可见地——**加深、延长了一丝**!仿佛某种古老而强大的封印,在这恶意的侵蚀下,正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伏渊的意志仿佛化作了无形的狂笑,在骸骨祭坛的上空无声地回荡、震荡。它仿佛已经看到了那纯净的矿髓之匙,与这具蕴含着稀薄大地亲和本源、正被它意志强行转化的鲜活“容器”完美融合,彻底打通那被封印了万载的裂隙!它的本体,那来自深渊的恐怖意志,将踏着这献祭的阶梯,君临这片早已被它视为猎场的大地!
死亡与绝望的阴影,如同最浓重、最粘稠的墨汁,彻底淹没了这座由无尽骸骨垒砌的祭坛。柱子叔以血肉和生命换来的这咫尺之遥的生路,此刻,在狗剩那一点点、不可逆转地弯向冰冷岩石的石化膝盖下,显得如此遥不可及,仿佛隔着无法跨越的幽冥深渊。
狗剩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祭坛中心那些蠕动的根须和那点微弱的乳白光芒,巨大的屈辱和柱子叔临终的嘶吼在他脑中轰鸣。他的石化右腿膝盖,离冰冷、布满尘埃和碎骨的祭坛地面,已不足一寸。石质人脸上的狞笑,凝固成一个永恒的嘲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