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
红颜坊，后院茶室。
新换上的地毯柔软无声，前厅的狼藉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只余空气里一丝若有若无的消毒水气味，混着新燃的檀香，成了这场风波唯一的注脚。
卫澜的人接管了安防，那些沉默如铁的身影，是此地最可靠的屏障。
茶室内，柳箐月亲手为红姐和王姐斟茶。
茶是异界的“安神花茶”，汤色浅碧，异香扑鼻。
红姐捧着温热的茶盏，指尖还在微微发颤，眼眶红得像要滴血来。
王姐端坐一旁，脸色煞白，良久，才吐出一句嘶哑的话。
“我们姐妹，欠你一条命。”
柳箐月将茶壶轻轻放下，壶底与桌面相触，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
“说欠，就见外了。”
“我们是合伙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有人砸我们的店，就是打我们的脸。”她的声音很平，每个字却都清晰有力，“我自然不能忍。”
红姐闻言，眼泪终于没忍住，一滴滴砸进茶水里，晕开圈圈涟漪。
她抬起头，看着柳箐月那张过分年轻却平静的脸，声音里是劫后余生的脆弱。
“箐月，我们……我们怕了。”
“真的怕了。”
“红颜坊开了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可今天……今天不一样。”
她想起了那个副局长被打脸时，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惊恐。
想起了那个神秘电话里，不辨男女的冰冷声音。
“……你不该，杀了我的人。”
那句话，像一根冰刺，扎进了她的骨髓里。
王姐也跟着点头，声音艰涩：
“对方是什么人，我们完全不知道。那通电话……就像是阎王的催命符。箐月，你……你没必要为了我们，惹上这种……”
她顿住了，那个词，她不敢说出口。
柳箐月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等她们把所有的恐惧和不安都倾吐干净，她才抬眸，看着两人。
“所以，姐姐们是想关门大吉，就此收手吗？”
一句话，问得两人哑口无言。
收手？
怎么可能甘心！
红颜坊是她们半辈子的心血，是她们在京城这片人精扎堆的名利场里，搏杀出来的立足之地。
可不收手，又能如何？
柳箐月看着她们的挣扎，话锋一转。
“刚才我说，谈点干净的生意。我有个想法，想和两位姐姐商量一下。”
红姐和王姐一怔，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柳箐月没卖关子，一字一句道：“我想成立一个全新的珠宝品牌。”
“珠宝？”王姐蹙眉，“现在市场上的大牌根深蒂固，想杀出一条血路，太难了。”
“我说的珠宝，”柳箐月看向身侧的唐刀，“和她们不一样。”
唐刀会意，从随身携带的黑色小包里，取出一个古朴的紫檀木盒，轻轻放在桌上。
没有天鹅绒的衬托，没有华丽的包装。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木盒。
打开的瞬间，满室的檀香，都为之一滞。
一室的光，都仿佛被吸进了那个小小的盒子里。
红姐和王姐的呼吸，彻底停了。
那不是凤钗。
那是一只欲要振翅高飞的凤凰，金丝为羽，细如毫毛，层层叠叠，每一片翎羽的边缘，都泛着七彩的流光。
凤口衔珠，那颗米粒大小的东珠温润通透，竟在自主地吞吐着光华。
轻轻一晃，整只凤凰都活了过来，仿佛下一秒就要挣脱禁锢，引颈长鸣。
旁边，还有一对赤金缠丝的耳坠。
金线细如发丝，盘出并蒂莲的造型，花蕊处嵌着两点血玉，红得妖异，像是两滴凝固的心头血。
“这……这是……”
红姐看得痴了，伸出手，指尖在离凤钗一寸远的地方剧烈地颤抖，却怎么也不敢落下。
她玩了一辈子珍宝，见过无数国宝级的古董。
可没有一件，能与眼前之物相提并论。
这不是工艺品。
这是……神迹。
柳箐月的声音幽幽响起。
“我提供类似这样的，早已失传的工艺，独一无二的材料，和绝无仅有的设计。”
“并且保证，每一件，都是这世上唯一的孤品。”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两人因震撼而失神的脸上。
“而我需要两位姐姐的，是你们的圈子，你们的人脉，和你们在名利场顶端，经营多年的信誉。”
红姐和王姐对视一眼。
震撼。
狂热。
然后，是更深的，几乎要将人吞噬的恐惧。
“箐月……”红姐的声音干得像砂纸，“这东西……太好了。”
“好到……我们护不住。”
她想起了那个电话，那个未知的，可怕的敌人。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们今天只是因为一个‘红颜不朽’，就引来这种杀身之祸。要是拿出这种东西……怕是……怕是整个京城，都要疯了！”
王姐也脸色惨白地点头，眼中刚燃起的光，又迅速黯淡下去。
“是啊，箐月，这已经不是生意了，这是在悬崖上跳舞，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柳箐月笑了。
很轻，很淡，却让两人心头一凛。
“怕？”
她的声音，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千钧之重。
“怕有用吗？”
“今天，就算我们把‘红颜不朽’藏起来，把店关了，他们就会放过我们吗？”
柳箐月自问自答，声音陡然转冷。
“不会的。”
“因为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挡了别人的路。在那些人眼里，我们连呼吸都是错的。”
她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微微俯身，直视着她们的眼睛。
那双眸子，深不见底。
“两位姐姐，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你退一步，别人就会海阔天空。”
“你退一步，他们只会前进一步，直到把你踩进泥里，永世不得翻身！”
“与其在恐惧中被动挨打，不如我们自己，站到他们一辈子都够不着的地方去！”
柳箐月的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砸在她们的心坎上。
“我们要做的，不是让他们不敢惹我们。”
她一字一顿。
“而是要让他们，连嫉妒我们的资格，都没有！”
红姐和王姐，彻底怔住了。
她们仿佛被一股巨力攥住了心脏，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
怕什么？
她们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还过得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