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躺在冰冷的检测台上,医疗部的灵能扫描仪发出规律的嗡鸣,淡蓝色的光带在他身体上方缓缓移动,重点聚焦在他左肩那片呈现诡异暗金色的皮肤区域。能量灼烧与冰冻交织的剧痛已经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酸麻与虚弱,仿佛那片区域的生机被某种东西暂时“屏蔽”了。
他的意识沉入灵魂深处,那座“熔炉”依旧在燃烧,但火焰明显黯淡了许多,炉壁上甚至出现了几道细微的、如同瓷器开裂般的纹路。与S-002石碑的连接通道虽然未被完全破坏,却变得异常敏感和脆弱,每一次轻微的能量流转都会带来针刺般的警示感。
陈默的话在他脑中回响——“外来的‘毒’”、“更古老的归寂气息”、“需要构筑防火墙”。他之前太过专注于力量的恢复与形态的淬炼,却忽略了潜藏在力量源头的危险。那份冰冷暴戾的恶意,如同混入清水的墨汁,稍有不慎,就可能污染整个“熔炉”。
“检测结果:局部灵魂结构受到高优先级概念污染,污染性质与已知‘园丁’印记有百分之六十三相似度,但存在更古老的熵增特征。目前处于被压制状态,但存在缓慢扩散风险。”医疗部主管,一位头发花白、眼神锐利的老者,看着悬浮的数据面板,语气严肃,“常规净化手段效果有限。建议采用深度冥想配合特定频率的秩序场进行长期净化,期间必须严格限制能量使用,尤其是高负荷的形态转换和攻击性输出。”
这意味着,他刚刚找到的力量之路,又被强行设下了枷锁。而且这一次,威胁来自内部。
“防火墙……”林风喃喃自语,他尝试着调动残余的精神力,不再去触及那暴躁的能量流,而是小心翼翼地,如同编织最纤细的丝线,在灵魂熔炉的外围,在连接通道的入口处,开始构筑一层极其薄弱的、由纯粹意志和精神力构成的“滤网”。
这过程比淬炼能量更加枯燥和耗费心神,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但他知道,这是必须走的路。没有这层屏障,每一次力量的提升都可能是在刀尖上跳舞,随时可能被那潜伏的“毒”反噬,甚至彻底迷失。
他闭上眼,将全部心神投入到这细微却至关重要的构建工作中。左肩的暗金色区域传来隐隐的刺痛,仿佛在嘲笑着他的徒劳,但他没有停下。
叶晚晴的病房内,灯光被调至最暗,几乎如同黑夜。她躺在病床上,额头上覆盖着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灵能贴片,帮助稳定她过载后依旧混乱的脑波。
她已经苏醒,但眼神有些空洞和涣散,仿佛还未完全从那股信息洪流的冲击中恢复过来。脑海中,那些短暂“神性”状态下接收到的庞杂信息碎片依旧在无序地翻腾——能量的流动、物质的低语、疯狂的呓语……它们像是无数个嘈杂的电台信号,同时在她意识中播放,让她难以集中精神,太阳穴一阵阵抽痛。
苏小婉坐在床边,手中拿着一个结构简单的金属立方体,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路。
“尝试聚焦,”苏小婉的声音刻意放得平缓而清晰,像是一道穿透迷雾的光,“不要试图去理解所有信息,忽略它们。只关注这个立方体。告诉我,你‘感觉’到了什么?不是用眼睛看,是用你那种特殊的感知。”
叶晚晴努力将视线聚焦在立方体上,尝试屏蔽脑海中那些杂乱的声音和画面。这很困难,那些信息如同附骨之疽,不断拉扯着她的注意力。她皱紧眉头,汗水再次浸湿了鬓角。
过了好一会儿,当她几乎要放弃时,一种极其微弱的感觉终于穿透了混乱的噪音,被她捕捉到。
“它……很‘安静’。”叶晚晴的声音带着不确定和疲惫,“不像别的东西……会‘说话’。它里面……是‘空’的?不对……是‘稳定’的?好像……所有的部分都紧紧地结合在一起,没有……缝隙?”
她断断续续地描述着,用词朴素而混乱,但苏小婉的眼睛却微微亮起。她在数据板上快速记录:
“目标在意识过载后,对物质内在结构的‘秩序度’感知灵敏度显着提升。可初步分辨高秩序结构(人造物)与低秩序\/混沌结构(生物、能量体、异常物)的差异。此为能力精细化应用的重要基础。”
“很好。”苏小婉鼓励道,尽管她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记住这种感觉。在你能完全控制这种‘视野’之前,我们需要找到一种方法,帮你过滤掉那些不必要的‘噪音’,只保留有用的信息。这需要训练,也需要时间。”
她切换了手中的物品,换成了一片边缘带着细微锯齿的金属片。“现在,感受这个。它的‘秩序’,和刚才的立方体,有什么不同?”
叶晚晴再次集中精神,艰难地对抗着脑海中的混乱,尝试去分辨那细微的差异。这无疑又是一场艰苦的战斗,但比起完全迷失在信息洪流中,至少有了一个可以努力的方向。她体内那轮“皎月”银辉,在她专注时,似乎也变得更加温顺,不再轻易勃发,只是静静散发着稳定着她核心意识的光芒。
第七深渊,核心会议室。
气氛比医疗区更加凝重。陈默坐在主位,面前的全息投影上展示着林风能量失控时的数据图谱,以及叶晚晴那道穿透隔离的秩序光柱的模拟影像。
阿波罗和巴斯蒂安分别坐在长桌两侧,他们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陈主管,”阿波罗率先开口,语气失去了往日的技术性热情,变得直接而锐利,“林风管理员展现出的能量异变,其‘现实扭曲’优先级已经触及了我方定义的‘战略级’门槛。而叶晚晴小姐的能力……那道秩序脉冲,根据我们的初步分析,其蕴含的‘信息定义’权能,同样达到了战略级评估标准。这两起事件,已经无法再用简单的‘意外’或‘恢复期波动’来解释。”
他身体前倾,目光逼人:“Goc理事会对此表示高度关注。我们要求获得更深入的调查权限,包括对林风管理员污染源的全面分析,以及对叶晚晴小姐能力稳定性的联合评估。这是为了全球安全考虑。”
巴斯蒂安摩挲着他的黑檀木手杖,低沉的声音接踵而至:“巫毒理事会同样持此观点。过于强大的、不受控制的力量,本身就是一种灾难。林风先生体内的‘古老之毒’,与吾等记载中某些试图引动‘万物归寂’的禁忌仪式残留物特征吻合。而叶晚晴小姐的‘源初之光’……其过早的、不受控的觉醒,很可能并非福音,而是某个更大灾劫的预兆,甚至可能是……引信。”
他抬起眼帘,深邃的目光看向陈默:“我们需要知道,第七深渊,是否还有能力控制住局面?如果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为了现实的存续,某些……‘必要措施’,或许需要被提上议程。”
赤裸裸的威胁,包裹在冠冕堂皇的“安全”外衣之下。
陈默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笃笃声,像是在计算着某种节奏。直到两人说完,会议室里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他才缓缓开口。
“第七深渊的职责,是收容与控制。林风和叶晚晴,是第七深渊的成员,他们的状况,属于内部事务。”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磐石,“他们的力量确实出现了超出预期的变化,但这正是收容与控制工作的一部分。我们正在处理。”
他目光扫过阿波罗和巴斯蒂安:“至于联合调查与评估……可以。但必须在我方主导下,按照第七深渊的规则进行。任何超出约定范围的行动,都将被视为对第七深渊主权与安全的挑衅,后果自负。”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一丝冰冷的锋芒:“此外,我需要提醒二位,以及你们所代表的组织。格陵兰的失败,根源在于信息不对称与准备不足。而现在,我们面对的潜在威胁,其规模可能远超格陵兰。在这种时候,任何试图削弱第七深渊应对能力、或觊觎其核心资产的行为,都是在玩火,其最终代价,恐怕不是任何一个组织能够单独承担的。”
话语中的警告意味清晰无比。阿波罗和巴斯蒂安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他们听出了陈默的决心,也意识到了第七深渊在这股未知风暴中所处的关键位置。
“我们会将贵方的立场传达回去。”阿波罗最终说道,语气缓和了一些,但目光中的探究并未减少。
“希望贵方能够尽快‘控制’住局面。”巴斯蒂安补充道,隐含施压。
会议在不欢而散的边缘结束。陈默独自坐在空荡荡的会议室里,看着全息投影上那两段令人不安的数据,眼神深邃如夜。
内部,林风和叶晚晴的力量如同双刃剑,亟待驯服;外部,虎视眈眈的势力正在失去耐心。第七深渊,这个建立在疯狂边缘的堡垒,其内部的壁垒,正承受着来自内外越来越大的压力。
而在所有人都未注意的角落,赵猛听着关于林风失控、叶晚晴异动以及外部施压的零星传闻,眼中那被灰暗能量滋养的嫉妒与不甘,如同野火般愈烧愈烈。一个危险的念头,在他心中愈发清晰——也许,混乱,正是他这样的人,崭露头角的最好机会。他需要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的价值,来打破这种“不公”。
风暴将至,而脆弱的壁垒,往往最先从内部被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