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在眼前流转,冰冷的坐标如同墓志铭,标注着又一个文明的终局。那暗红色的“荆棘”标记,如同滴血的毒刺,悬停在星图某处,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持刀的刽子手……
苏晚晴的意识扫过这片由她“继承”的庞大墓园,无数文明的残响在她全新的感知中哀嚎、沉默。她站在纯白之塔的核心,脚下是勉强维持平衡的秩序与混沌,手中握着能窥视毁灭进程的权限,却无力改变那既定的屠戮。
她,成了这场永恒死刑的旁观者,记录者。甚至……帮凶?因为这份权限,本就源自于这冷酷的筛选机制。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但尖锐的警报,刺穿了她对遥远星图的凝视。
警报的来源,并非外部,而是来自她自身权限感知范围内,一个极其微小、几乎被忽略的坐标点——地球!
不,更准确地说,是来自漂浮在墨海之上,那个与她命运交织的个体——林墨!
她“看”到他被自己送出塔外,落在那简陋的筏子上。他生命力如同风中之烛,微弱到了极致,身体更是被混沌能量侵蚀得千疮百孔。这本就在她的预料之中,他那自杀式的引爆,能留下性命已是奇迹。
但此刻,引发警报的,并非他濒死的状态。
而是在他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深处,一点纯黑色的、与秩序、混沌、乃至任何已知能量都截然不同的“奇点”,正在缓慢地、不可逆转地……膨胀!
那是什么?!
苏晚晴瞬间将大部分注意力从遥远的星图收回,聚焦于林墨身上。那点纯黑,散发着一种……绝对的“无”,连她刚刚获得的、能够观测文明兴衰的权限,都无法解析其本质!它不像是一种能量,更像是一个错误,一个漏洞,一个不该存在于这个宇宙规则下的异物!
是他在引爆混沌时,从墨海最深处、从那些彻底死寂的文明残骸中,意外沾染的什么东西?还是……他自身作为“观察员”,在经历了一系列超越极限的事件后,所引发的某种不可知的异变?
无论那是什么,苏晚晴都能清晰地“读”到其蕴含的危险——那点纯黑一旦彻底扩张,不会毁灭世界,也不会创造什么,它只会将林墨,连同他周围极小范围内的一切,彻底归零!从信息、能量到物质存在本身,完完全全地抹除,不留一丝痕迹!
比“荆棘之星”的收割更加彻底!更加本质!
必须阻止它!
这个念头压倒了一切。什么星图,什么权限,什么刽子手的宿命,在这一刻都变得无关紧要。
她试图调动“摇篮”的权限力量,去压制、去封印那点纯黑。
秩序的白光涌向林墨,如同温柔的纱布,试图包裹那危险的“伤口”。
无效。白光在靠近纯黑的瞬间,便如同被吞噬般消失无踪,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她调动环绕塔身的混沌能量,暗红色的流光的如同毒蛇,噬咬而去。
同样无效。混沌能量甚至无法靠近,便被那纯黑散发的“无”之领域排斥、消散。
她甚至尝试动用那融合后诞生的、代表“变量”的灰色力量。
结果依旧。那点纯黑,仿佛处于另一个维度,免疫一切已知的干涉。
苏晚晴(或许现在该称她为塔之主?)第一次感到了……慌乱。她拥有了摆布文明兴衰的视野,却无法拯救近在咫尺的一个人?
她“看”着筏子上林墨越来越微弱的生命体征,感受着他心脏深处那不断膨胀的、令人心悸的纯黑。
不能再等了!
一个决绝的方案,在她庞大的计算核心中瞬间成型——既然无法从外部干涉,那就从内部……置换!
用她这具由秩序、混沌、终端与人性强行融合而成的、同样蕴含着“变量”特质的不稳定身躯,去近距离接触、去尝试理解甚至同化那点纯黑!
这风险极大。她可能会被那纯黑一同抹除。也可能在接触中,导致自身刚刚达成的脆弱平衡彻底崩溃,再次陷入分裂甚至更糟的状态。
但,这是她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救他的方法。
她看了一眼星图上那个依旧刺眼的暗红标记,又“看”了一眼筏子上生命之火即将熄灭的林墨。
刽子手,终于要为一个人,落下刀刃——斩向的,却是自身的命运。
她抬起手,并非指向星图,而是对着塔外墨海的方向,轻轻一划。
纯白之塔的光晕再次波动,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微型光门,在她面前打开,门外就是那片死寂的墨海和那个小小的筏子。
她一步踏出。
身后,是掌控文明墓园的权柄。
身前,是伙伴濒死的险境与未知的纯黑异变。
她的身影消失在光门中,出现在林墨的身边。
她蹲下身,看着他那张因痛苦而扭曲、毫无血色的脸,感受着他心脏处那不断扩散的、冰冷的“无”。
然后,她伸出那只融合了秩序与混沌的手,指尖闪烁着危险而复杂的光芒,缓缓地,点向了林墨的心口。
“这一次,换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