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妇!”萧长恂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额角青筋暴起。他之前对柳轻柔还存有一丝旧情和怜悯,此刻已彻底化为乌有和厌恶!
“将军息怒,当务之急是先治好母亲。”谢流光适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孙老先生,还请速开方子。”
孙老先生连忙写下药方,又道:“幸好发现得不算太晚,老夫开几剂温和调理的方子,清除余毒,细心将养一段时日便无大碍。只是老夫人年事已高,经此一遭,日后饮食起居需格外小心。”
萧长恂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对谢流光道:“母亲这里,劳你多费心照看。”
这便是将照顾老夫人的责任,正式交给了她。经此一事,萧老夫人对谢流光的信任,也必将达到一个新的高度。
“妾身分内之事。”谢流光应下。
处置完福寿堂的事,萧长恂怒气冲冲地走向柔心阁。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柔心阁内,柳轻柔似乎早料到他会来,并未梳妆,披散着头发,穿着素衣,坐在窗边,眼神空洞地望着外面。
“毒妇!你还有何话说!”萧长恂一脚踹开门,声音冰寒刺骨。
柳轻柔缓缓转过头,看着他,脸上竟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恂哥,你来了……你终于肯来见我了……”
“你竟敢对母亲下毒!其心可诛!”
“下毒?”柳轻柔咯咯地笑起来,笑声凄厉,“我哪有下毒?我不过是……想让母亲睡得好些罢了。谁让她……谁让她如今眼里只有那个谢流光呢?”
她猛地收住笑,眼神变得怨毒,“都是她!是谢流光那个贱人逼我的!她抢走了你,抢走了管家权,如今连我的娘家都被她蛊惑了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她状若疯魔,扑上来想抓萧长恂的衣襟,被护卫死死拦住。
萧长恂看着她癫狂的模样,眼中只剩下厌恶和冰冷:“冥顽不灵!传令,柳氏恶毒,谋害婆母,即日起剥夺一切份例,移居西北角废院,非死不得出!”
西北角废院,那是比下人房还不如的地方,阴暗潮湿,无人伺候,这等于宣判了柳轻柔的死刑。
柳轻柔被拖走时,那凄厉的诅咒声久久回荡在院子里:“谢流光!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消息传到澄心苑,谢流光正在亲自为萧老夫人煎药。
“夫人,柳氏被送入废院了。”锦书低声道。
谢流光看着药罐里咕嘟咕嘟冒起的气泡,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明媚的眉眼。
“知道了。”她淡淡应了一声,拿起蒲扇,轻轻扇着火。
内患暂平,但真正的风雨,从来不在高墙之内。萧长恂的势力扩张越快,来自外部的明枪暗箭便越多。
而她,需要在这风雨来临前,为自己和未来的孩儿,筑起更坚固的壁垒。
她抚上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眼神幽深。
前世,她的皇儿便是因“体弱”而备受诟病,最终被废。这一世,她绝不容许历史重演。有些安排,是该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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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轻柔被挪入西北角废院的消息,如同在将军府投下最后一颗石子,涟漪散去后,是死水般的沉寂。再无人敢提及那位曾与左夫人平起平坐的右夫人,仿佛她从未存在过。
府中下人行走当差,愈发谨慎小心,澄心苑的地位,已稳如磐石。
时令入了冬,第一场雪落下,覆盖了庭院的青石板,也暂时掩盖了所有的污秽与阴谋。
福寿堂那边,萧老夫人在谢流光的精心照料和孙老先生的调理下,身子逐渐好转,对谢流光这个儿媳,更是依赖与信任兼而有之,几乎言听计从。
这日,谢流光正在核查年节下各处的赏赐份例清单,忽觉一阵莫名的晕眩袭来,胃里也有些翻搅不适。她下意识地扶住桌案,稳了稳心神。
“夫人,您脸色不大好,可是累了?”锦书眼尖,连忙上前扶住她,“这几日您为了年节和老夫人的事,操劳太过,不若先歇息片刻?”
谢流光摇了摇头,那晕眩感却并未减轻,反而泛起一阵恶心。她强压下不适,心中却是一动。她的月信,似乎迟了有七八日了……
前世身为母亲的记忆涌上心头,一个念头如同破土的春芽,猛地钻了出来。
难道……
她不动声色,对锦书道:“无妨,许是昨夜没睡好。你去小厨房,看看有没有新制的山楂糕,我有些口淡。”
锦书不疑有他,应声去了。
谢流光独自坐在窗边,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那里依旧平坦,没有任何异样。
然而,一种奇异的感觉却在心底蔓延开来。是了,算算时间,前世她的皇儿,便是在这个冬日里诊出的脉象。
若真如此……这孩子,来得正是时候!
她需要确认。绝不能请府医,府医人多眼杂,难免走漏风声。柳轻柔虽已倒台,但暗处的眼睛未必只有她一双。
“墨画。”她低声唤来心腹。
“夫人有何吩咐?”
“你悄悄出府一趟,去济世堂,请孙老先生。”谢流光声音压得极低,神色凝重,“务必隐秘,莫要让任何人知晓。就说……就说我前次受惊后,心神不宁,请他过府请个平安脉。”
墨画跟随谢流光日久,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郑重点头:“夫人放心,奴婢晓得轻重。”
一个时辰后,孙老先生被墨画从侧门引入澄心苑内室。老人家医术精湛,为人也通透,见谢流光如此安排,心中已猜到几分。
隔着一道纱帘,孙老先生屏息凝神,仔细诊脉。指尖下的脉搏跳动,流利圆滑,如珠走盘。
良久,他收回手,起身对着纱帘后的谢流光拱了拱手,脸上带着笑意:“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夫人这是滑脉,依脉象看,已有一月有余。胎气稳健,乃是吉兆。”
尽管已有预感,亲耳听到确认,谢流光的心还是猛地一跳,一股混杂着巨大喜悦、酸楚与无限决然的情绪瞬间充斥胸腔。
她的皇儿,她前世未能护住的孩子,真的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