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雷狱宫深处,那柄深深楔入紫金基座的破旧矿镐,镐头上细密的紫电雷纹正贪婪吮吸着磅礴帝雷,发出低沉而满足的嗡鸣。这微弱的震颤,穿透厚重殿壁与空间阻隔,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混沌源心殿内调息的楚萧心头荡开一圈涟漪。
他刚将紫雷帝尊那狂暴神雷带来的混沌珠震荡平复下去,体内奔涌的灰雾稍显驯服。粗糙的手掌下意识抚过腰侧悬挂的玄铁“生”字令牌,那冰冷的触感带来一丝安定。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带着稀薄的灰雾,正要重新闭目梳理那浩渺星图指向的“葬星古礁”……
轰——!!!
一道无法形容的锋锐之气,毫无征兆地,悍然撕裂了整个九源帝庭的宁静!
那并非声音,而是一种存在本身的割裂感。仿佛有一柄无形的、横亘星宇的巨剑,带着斩断万古的决绝,在万刃锋陵的核心区域骤然爆发!
混沌源心殿坚固无比的混沌壁垒,竟被这纯粹到极致的锋锐之意生生刺穿!楚萧眼前的空间猛地扭曲、折叠,光线被无声斩断,留下一片令人心悸的、纯粹的黑暗裂痕。一股冰冷彻骨、却又带着金属灼烧般剧痛的异种能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细针,无视一切防御,顺着那无形的契约锁链,狠狠扎进他的四肢百骸!
“呃——!”
楚萧喉咙里猛地爆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如同濒死野兽的呜咽。他整个人如同被一张无形的巨网兜住,瞬间弓成了虾米,狠狠砸在冰冷的混沌石地面上!裸露在磨损粗麻衬衣外的手臂、脖颈、脸颊,瞬间浮现出无数道细密的、纵横交错的割痕!每一条伤痕都闪烁着冰冷刺眼的金属寒光,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刀片在他皮肤下游走、切割,要将他凌迟碎剐!
剧烈的痛苦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神经,几乎要将他淹没。他死死咬住牙关,齿缝间甚至能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血腥味——那是牙龈被自己咬破的痕迹。不能流血!这是刻在骨子里的矿工本能,也是对“生”最本能的敬畏!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痛楚分散那蚀骨裂魂的锋锐反噬。
混沌珠在眉心深处疯狂旋转,灰蒙蒙的混沌气流汹涌而出,试图包裹、吞噬、转化这源自庚金本源的可怕力量。然而那力量太过纯粹,太过锋利,混沌气流甫一接触,便被无声无息地切割、瓦解,如同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楚萧的身体剧烈颤抖着,每一次试图调动混沌珠的力量,都引来更猛烈的切割剧痛,皮肤上金属寒光闪烁的割痕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裂开来。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冷汗的脸上,那双沉静的灰色眸子深处,一点属于矿洞深处的、近乎凶悍的绿光骤然爆燃!目光穿透了混沌源心殿的重重壁垒,无视了空间的阻隔,带着矿工寻觅矿脉般的精准与执着,死死钉向万刃锋陵的方向!
“庚金帝尊?!” 嘶哑的声音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契约的强制力,将云斩月承受的可怕反噬,毫无保留地分担到了他的身上!这哪里是修炼?分明是引剑自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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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刃锋陵。
此地非宫殿,而是一片巨大到望不到边际的露天剑冢。无数形态各异、气息或古拙或凌厉的残剑、断刃、巨阙、细刺,如同沉默的墓碑,深深插在冰冷坚硬的暗金色金属大地之上。空气中弥漫着永恒不散的金属锈蚀气息与刺骨的锋锐感,吸一口气都仿佛有刀片刮过喉咙。
剑冢最核心处,一座完全由某种流动着白金光泽的奇异金属天然形成的孤峰拔地而起,直刺苍穹。峰顶被削平,形成一个不大的平台。这便是庚金女帝云斩月的闭关之所——藏锋台。
此刻,藏锋台已沦为毁灭的漩涡中心。
无法计数的银白剑气失去了所有约束,如同亿万疯狂的银色游鱼,在平台狭小的空间内疯狂攒射、碰撞、湮灭!每一次碰撞都无声地切开一道细小的空间裂缝,每一次湮灭都爆发出刺穿耳膜的尖啸!整个平台的地面、四周的金属岩壁,乃至悬浮在平台边缘充当护卫的几柄巨型古剑虚影,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切割、分解、化为最细微的金属粉尘!
风暴的核心,云斩月单膝跪地,一手死死撑住地面,另一只手紧握成拳抵在剧烈起伏的胸口。
她身上那件锐角几何剪裁的星陨秘银铠甲长袍,早已被失控的庚金本源剑气切割得支离破碎,暗金色的活体甲片黯淡无光,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痕。那标志性的、泛着冷冽白金刃光的高发髻散乱开来,几缕淬火般的银丝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与苍白的脸颊上。
“噗!”
又是一口灼热的液体涌上喉头,她猛地偏头,铂金色的帝血如同融化的金属液,溅落在脚下流动着白金光泽的金属地面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留下几个深坑。血线沿着她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角蜿蜒流下,滴落在残破的战袍前襟,晕开刺目的金红。
她周身原本如出鞘利剑般挺拔、锐利无匹的气势,此刻如同被打断的脊梁,显出前所未有的虚弱与……狼狈。一层原本坚不可摧、覆盖全身的、由纯粹庚金锋芒凝成的护体剑罡,此刻正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如同被重锤砸击的琉璃,寸寸崩解、消散!每一次崩解,都意味着她体内狂暴的庚金本源失去一分约束,逸散出更恐怖的毁灭剑气!
她试图强行收拢心神,重新掌控那足以斩断星辰的锋芒。然而念头刚起,眉心深处便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一柄无形的利剑正在她的识海中搅动!周身经脉更像是被无数烧红的钢针贯穿、灼烧,每一次心跳都带来灭顶的痛楚,让她凝聚的力量瞬间溃散。那是一种源自力量核心的、根基动摇的反噬!过刚易折,她的本源,庚金锋芒,此刻正因过度追求极致之锐而失控,反噬其主!
铮!铮铮铮!
一道格外粗大、凝练如实质的银白剑气,如同失控的狂龙,猛地从她后背透体而出!剑气所过之处,空间被无声剖开一道漆黑的裂口,久久无法弥合!云斩月身体剧震,再也支撑不住,另一条腿也软软跪倒,整个上半身都佝偻下去,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胸腔撕裂般的痛楚。白金与铂金的色彩在她周身明灭狂闪,那是力量彻底失控、走向崩毁边缘的征兆!孤高的女战神,此刻被自己的力量钉在了毁灭的祭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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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源心殿内。
“嗬……嗬……” 楚萧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全身无数道闪烁寒光的割痕,带来钻心的剧痛。额角冷汗如同小溪般淌下,滑过紧绷的下颌线,滴落在冰冷的地面。那源自契约、源自云斩月体内失控庚金本源的凌迟之痛,依旧如同跗骨之蛆,在他四肢百骸内肆虐。
混沌珠的灰雾在体内艰难地流转,每一次试图包裹一缕锋锐的金气,都像用钝刀去切割最坚硬的玄铁,带来难以言喻的滞涩感和反震的剧痛。皮肤上,那些闪烁着金属寒光的细密割痕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金属利齿在啃噬他的血肉。
他死死盯着万刃锋陵的方向,灰眸深处的矿洞绿光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在剧痛和愤怒的淬炼下,燃烧得更加幽深、更加执拗。对“生”的敬畏,在此刻化为最坚韧的藤蔓,缠绕住他濒临崩溃的意识;对“责”的担当,则是支撑他这副饱受摧残身躯的脊梁!九源帝庭初立,契约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更何况,那是云斩月!那个眼神锐利如刀锋、身姿挺拔如利剑的女帝!
“不能……倒在这里……” 楚萧牙关紧咬,发出咯吱的声响。他猛地伸出颤抖的、布满金属割痕的手,狠狠抓向身旁一块用于布阵、蕴含混沌能量的灰黑色矿石!
五指收拢!
咔嚓!
坚硬的矿石在他掌心瞬间爆裂!细小的碎石和粉尘从指缝中簌簌落下。这纯粹发泄般的举动,牵动了全身伤口,痛得他眼前发黑,闷哼出声。然而,一股熟悉的、属于矿工与石头打交道的粗粝力量感,却奇异地随着矿石的碎裂,从掌心传递到近乎麻木的神经末梢。卑微的出身,此刻成了他锚定自我的基石。
他深吸一口气,混杂着矿石粉尘和稀薄灰雾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尘土与混沌的微呛。借着这股粗粝的“地气”,他调动起混沌珠内最后一丝可控的力量,灰色的混沌气流艰难地覆盖上皮肤表面那些闪烁的金属割痕,如同最简陋的矿工泥浆,暂时糊住了那些“漏气”的伤口,将那股凌迟般的剧痛勉强压制到一个可以忍受的程度。
剧痛稍缓,楚萧猛地从地上弹起!动作因为牵扯伤口而显得有些踉跄,但那股矿工般的韧劲和此刻被激发的锋芒,让他硬生生站稳。腰间的玄铁“生”字令牌在混乱的能量冲击下微微发烫,紧贴着皮肤,像一块烙铁,无声地提醒着他背负的重量。
没有丝毫犹豫,他一把抓起斜靠在帝座旁那柄焕然一新的矿镐。镐柄缠绕的“韧春”灵藤似乎感应到主人此刻承受的可怕金气侵袭,黯淡的青翠光泽急促闪烁,竭力抵抗着无形锋锐的切割。镐头上那些新生的紫电雷纹更是明灭狂闪,仿佛被这纯粹的金气所刺激。
楚萧拖着矿镐,迈开大步,忍着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踩在刀尖上的剧痛,朝着混沌源心殿那流转着灰色雾气的巨大殿门冲去。目标明确——万刃锋陵!
就在他冲出殿门,身影即将融入外界流转的混沌气流之时,身后殿内,那柄倚靠在帝座旁的矿镐镐头,其上刚刚吞噬了紫霄神雷的无数紫电雷纹,骤然间光芒大盛!细密的紫色电弧如同被惊醒的蛇群,在布满旧痕的镐头上疯狂跳跃、游走,发出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嗡鸣!
嗡——!!!
那嗡鸣声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穿透空间,遥遥指向万刃锋陵的方向,仿佛一柄饮过雷火的旧镐,在向失控的绝世锋芒发出不屈的共鸣!
下一章预告:【拙棋砺锋,凡铁巧解玲珑局】
万刃锋陵藏锋台,剑气风暴肆虐不休,云斩月单膝跪地,铂金帝血染红破碎战袍。
楚萧拖着布满金属割痕的身躯,顶着空间撕裂的锋锐,悍然闯入风暴核心。
他无视周身不断浮现的金属寒光,猛地举起雷纹嗡鸣的矿镐,朝着风暴中心嘶声大喊:
“帝尊!咱换个消遣?下盘棋如何?用黑白石头!”
楚萧悔棋被庚金剑气削掉一缕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