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裴衍的日子比顾挽棠预想中的更好。
那日前去顾家下聘的英国公夫人是英国公填房,没资格也不敢跟顾挽棠摆婆婆的谱。而英国公的小妾们但凡有个心眼,也不敢惹世子的心尖宠。
再加上裴衍后院素净得只余她一人,连个通房丫鬟都未曾抬过,顾挽棠只需收敛些棱角,便能在蜜里调油的日子里,看海棠年年花开。
只是,这样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多久——
永和三十三年冬,铅灰色的宫墙裹着鹅毛大雪,将帝王病危的消息捂得密不透风,直到次年惊蛰这才炸响。
紧接着,礼王萧砚荣登大宝,押宝礼王的大臣家族跟着水涨船高,这其中就包括顾家。
更不用说礼王侧妃顾挽月册封为贵妃,封号雪,一时风头无两。
顾家风光无限,连带着嫁入英国公府的顾挽棠也接连收到帖子,不可避免让人议论起裴衍的后院。
顾挽棠倚在榻上翻看拜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请柬边缘的鎏金云纹。
短短七日,已有七家贵眷邀她赴宴,字里行间皆是打探裴衍后院的意味。
英国公夫人更是见缝插针,想要往后院安排几个小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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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里,炭火噼啪作响。
顾挽棠垂眸盯着青瓷茶盏中浮沉的茶叶,听着英国公夫人絮絮叨叨说着“开枝散叶”的话。
话里话外都是说她嫁给裴衍三年,却一无所出,哪怕仗着世子的宠爱也要不得。
“这几个丫头都是家生子,最是安分守己。”
英国公夫人将名册推到她面前,腕间佛珠碰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响,“你既身子弱,总该有人替你分忧。”
顾挽棠抬眼轻笑,葱白的指尖展开名册扫了几眼,随即毫不客气的扔到地上。
她被白芷搀扶着起身,垂眸冷冷看着英国公夫人。
看来良善装久了,有人就真以为她好欺负。
“母亲,何时轮到你插手我和世子的事了?”
英国公夫人被她这一连串的动作打了个措手不及,颤抖着手指着她。
“你这是什么态度!这是你该跟长辈说的话吗?”
顾挽棠被她的厚颜无耻气笑了。
“叫你声母亲你还真把自己当碟菜了?您这个国公夫人怎么来的,您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裴衍为何从不叫她母亲,她又为何卯着劲把裴衍往下拉?她明明心里一清二楚!
英国公夫人脸皮一抖,不可置信的盯着她。
她知道了?谁说的?裴衍那野种吗?
顾挽棠嘴角扬起一个讥讽的弧度。
如今这位英国公夫人可是原国公夫人的庶妹,甚至是在原夫人怀裴衍时和英国公勾搭上的,可想而知这其中有多么狗血。
“母亲,儿媳告退。”
顾挽棠不欲与她多言,转身踩着名册朝外走去,却被人拦下来。
屋内的丫鬟婆子朝她走来,在国公夫人的授意下,将顾挽月和她身后的两个丫鬟包围成一个圈。
这时,素琴也出手了。
顾挽棠知道今日是鸿门宴,她敢撕破脸怎么会没有后手呢?
围着几人的丫鬟婆子都被素琴打的鼻青脸肿,连带着白芷也上前补脚。
顾挽棠百无聊赖,懒懒垂眸欣赏着自己新涂的丹蔻,忽一抬头,眉骨淡漠的男人站在门口,不知来了多久。
她眉眼微动,矫揉造作的往前走了几步,跌到男人怀里。
“裴衍,你怎么才来,你的心肝快要被欺负死了~”
屋内,连带着裴衍的众人均是嘴角一抽,白芷和素琴对自家主子的骚操作习以为常,但还是忍不住别开了脸。
裴衍稳稳接住扑来的娇躯,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过她发间微颤的海棠步摇。
他垂眸看着怀中人夸张的表演,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嗯。”
他淡淡应了声,目光扫过满地狼藉,“看来我的心肝夫人确实受委屈了。”
这话说的顾挽棠耳垂一烫。
英国公夫人脸色煞白,扶着案几才勉强站稳:“衍儿,你听我解释......”
裴衍声音平和地打断她:“第一,夫人应该叫我世子。”
“第二,夫人喜欢那些人尽管给父亲纳就是。”
体面又冷淡,这就是英国公府的裴世子。
屋内的气氛随之一僵,顾挽棠却不想再留了,扯着裴衍的衣襟扔下一记重雷。
“裴衍,我肚子疼,不会动胎气了吧?”
她仰头对上他垂下的墨眸,眨巴着眼睛。
裴衍以为她是在作怪,故意气国公夫人,配合着将人打横抱起,边朝外走边低哄。
顾挽棠一看就知道他以为自己在装,索性将脸埋到他胸膛,不再理会。
两人穿过大半个国公府抵达幽静的澄心堂,府医早已在此候命。
本以为是做戏做全套,直到府医轻车熟路的给顾挽棠把脉,裴衍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屏住呼吸,脑海中的念头一闪而过。
半晌,府医笑着捋了捋胡子:“恭喜世子妃,腹中胎儿很健康。”
裴衍身形猛地一晃,素来沉稳的手竟打翻了桌上的茶盏。
瓷片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格外刺耳,他却浑然未觉,只死死盯着顾挽棠微隆的小腹。
“几个月了?”他声音哑得厉害。
府医正要作答,却见世子妃悄悄冲他摇头。老大夫会意,收拾药箱退了出去,临走还不忘贴心地带上门。
顾挽棠歪在软枕上,看着裴衍僵立在床边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去勾他的手指:“高兴傻了?”
裴衍突然单膝跪在榻前,颤抖的掌心轻轻覆上她的小腹。
“什么时候知道的?”他额头抵在她手边,声音闷闷的。
“二个月前。”
顾挽棠抚过他紧绷的脊背,“本想今日告诉你的......”
话未说完,整个人突然被紧紧搂住。
裴衍的吻落在她发顶,又急又重:“胡闹!方才还敢那样气她?不对!你应该第一时间告诉我的!”
顾挽棠小拇指勾了勾他的腰带:“你之前那么忙,我那不是心疼你,你倒怪上我了。”
说完,她用力将腰带扯下来,幽怨的仰头咬他的下巴。
裴衍一时无言。
两个月前,恰好是先帝驾崩,礼王登基的时间点,他忙到飞起,回来早还能陪她睡会,太晚为了不打扰她,就宿在前院。
一个晃神,外袍已经被眼前的人儿扯得松散。
裴衍按住顾挽棠的手,目光扫过她微隆的小腹,眼底欲望被强行压下。
“乖,别玩这个。”
顾挽棠偏不,扯着他的衣襟将他压在身下。裴衍害怕她受伤,另一只手赶忙护住她的腰。
知道他有所忌惮,顾挽棠扯他衣服的手开始用力,贝齿轻咬他的喉结,指尖探进他里衣划过紧实的腰线,声音含糊道。
“都三个月了,怕什么......”
话音刚落,两人的体位瞬间颠倒。
裴衍眸色骤然转深,一个翻身便将人稳稳压在身下。他单手扣住她两只手腕举过头顶,另一只手仍小心翼翼地护在她腰后。
“你乖一点,若再胡闹……”
话未说完,顾挽棠已伸手勾住他的后颈,将他的唇重新覆在自己唇上,却被裴衍反客为主。
窗外风雪渐急,却盖不住室内骤然升高的温度。
澄心堂院内,两年前春天移栽的海棠树正抽着嫩芽,芽上覆着薄雪,仿佛在孕育着一个崭新的春天。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