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昭抱着小宝,在一片相对干净的台阶上坐下,轻轻抚摸着他柔软的头发。
小宝的身体依旧有些虚弱,乖乖地靠在她怀里,呼吸均匀,却始终没有闭眼。
他只用那只灰败的左眼,一瞬不瞬地盯着舞台中央的狼藉,眼神空洞得让人心疼。
就在这时,一阵断断续续的歌声突然在歌剧院里响起。
那声音沙哑得像是生锈的铁片在相互摩擦,调子诡异而扭曲,却又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怆,顺着残破的墙壁和穹顶回荡,听得人头皮发麻,心底泛起莫名的寒意。
“是丧尸?”
赵姐立刻举起枪,手指扣在扳机上,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试图找到声音的来源。
南昭的【生命感知】瞬间锁定了声音的方向——后台深处,一个暗红光点正静静地伫立着。
它的生命强度不算高,却散发着一种极其特殊的波动,不像普通丧尸那样充满疯狂的攻击性,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迷茫和挥之不去的哀伤。
“她没有攻击性。”
南昭轻声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而且......她的生命波动很特殊,和我见过的任何丧尸都不一样。”
夜鹰皱了皱眉,指尖下意识地搭上步枪:
“我去看看。”
他刚要起身,却被陆沉舟伸手拦住。
“我去。”
陆沉舟的声音低沉而沉稳,
“我的体质因为病毒改造,对普通丧尸有天然的威慑力。万一有危险,我也能更快脱身。”
他握紧了手中的军用匕首,身影一闪,朝着昏暗的后台走去,很快便消失在浓重的阴影里。
没过多久,陆沉舟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个踉跄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穿着一身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旧演出服,裙摆上沾满了暗红色的血污和厚厚的灰尘。
她的长发像一团枯草般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
裸露在外的皮肤呈现出淡淡的青灰色,显然已经丧尸化。
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嘶吼,只是机械地挪动着脚步,嘴里依旧哼着那首诡异的歌,调子忽高忽低,不成章法。
“她就是歌声的来源。”
陆沉舟站在女人身侧,沉声道,
“她一直坐在后台的化妆镜前,一动不动。我靠近时,她也没有攻击的意图,只是跟着我走了出来。”
南昭的【生命感知】细细探查着女人的身体,发现她的体内除了丧尸病毒特有的能量外,还萦绕着一种微弱却持续的能量波动,那波动的频率,竟与她口中的歌声完全一致。
“她是高阶丧尸,”
南昭轻声分析道,
“但很可能保留了部分生前的本能,就像陆沉舟一样。她的歌声......像是一种次声波,能隐约影响生物的精神状态,刚才那股莫名的寒意,就是由此而来。”
就在这时,女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缓缓抬起头,凌乱的发丝滑落,露出了一张青白而瘦削,却依稀能看出昔日美丽的脸。
她的眼睛浑浊不堪,像是蒙着一层厚厚的白雾,却又奇异地带着一丝空洞的哀伤。
她的嘴唇机械地开合着,歌声依旧断断续续,却比之前清晰了一些,能隐约听出是一段哀婉的旋律。
林远舟盯着女人的脸看了几秒,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她是白露!”
他往前凑了半步,眼神里满是难以置信,
“末日前最着名的歌剧演员,我去现场看过她的《茶花女》,那嗓子,那台风,堪称经典中的经典!”
白露?南昭的心猛地一动,脑海里瞬间浮现出资料里那个“哭泣的歌姬”的记载。
她望着白露空洞的眼睛,听着那断断续续、充满悲怆的歌声,心里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
这个曾经在聚光灯下光芒万丈、用歌声打动无数人的女人,如今却沦为被病毒操控的丧尸,只能在这片残破的歌剧院里,哼唱着早已走调的旋律,日复一日地重复着绝望。
“她的歌声......好像在哭。”
赵姐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眼眶微微发红。她又想起了哨站里那些死去的人,想起了那些再也回不去的美好时光,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就在这时,歌剧院那扇早已腐朽的大门突然“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苍老的身影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老人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破旧的小提琴,琴身布满了划痕,却被擦拭得锃亮。
他头发花白如霜,脸上布满皱纹,眼睛里没有丝毫神采,显然是个盲人。
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不堪,却洗得干干净净,打着整齐的补丁。
“露露,我来了。”
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温柔,
“今天我给你拉你最喜欢的《月光》,好不好?”
他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周围的众人,也没注意到白露那青灰色的皮肤和空洞的眼睛,只是凭着记忆摸索着走到剧院的中央,慢慢坐下,将小提琴小心地架在肩上。
悠扬的小提琴声骤然响起,如月光般清澈的旋律流淌而出,与白露沙哑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而悲怆的韵律。
老人的手指有些颤抖,显然是年事已高,却依旧精准地拨动着琴弦,每一个音符里都盛满了温柔,仿佛在对着自己最骄傲的学生,演奏一首珍藏多年的乐曲。
白露的歌声突然顿了顿,空洞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
她定定地看着老人,嘴唇机械地动了动,原本杂乱无章的歌声,竟然渐渐跟上了小提琴的旋律,沙哑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韵律。
南昭的【生命感知】清晰地捕捉到,白露体内的能量波动变得稳定了许多,那丝迷茫和哀伤也愈发浓郁。
她能真切地感觉到,白露的意识正在被一点点唤醒,老人的琴声就像一把钥匙,正试图撬开她被病毒死死封锁的记忆闸门。
“他是谁?”
雷烈压低声音问道,眼神里满是疑惑,看着这一老一少(虽然女人已丧尸化)的互动,心里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应该是她的老师。”
林远舟轻声回应,语气里带着笃定,
“她之前曾在舞台上提过,她有一位很好的老师。也只有最亲近、最了解她的人,才能让她产生这样的反应。”
老人一边拉着小提琴,一边轻声呢喃着,像是在对白露诉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露露,你还记得吗?你第一次上台演出,紧张得腿都在抖,站在侧幕条后面不敢出来,是我告诉你,要相信自己的声音,舞台就是你的世界,站上去,你就是女王。”
“你说你要把最好的歌声带给所有人,让那些身处困境的人,也能感受到音乐的美好。”
“露露,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在我心里,你永远是那个一开口就能让全世界安静下来的姑娘,永远是我最骄傲的学生......”
白露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幅度越来越大。
浑浊的眼睛里,缓缓流下两行黑色的血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在下巴尖凝聚成滴,砸落在破旧的演出服上。
她的歌声越来越悲怆,越来越清晰,每一个音符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撕心裂肺的痛苦与迷茫。
南昭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意识正在以惊人的速度复苏,那些被病毒吞噬的记忆碎片、深埋的情感、曾经的骄傲与梦想,都在一点点从混沌中挣脱出来,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顽强地生长着。
小宝突然动了动,从南昭怀里抬起头,用那只灰败的眼睛望着白露和老人,嘴角微微颤抖,像是有无数话语堵在喉咙。
他又想起哨站里一起追蝴蝶的伙伴,想起他们塞给自己的彩色小石子和皱巴巴的野花,想起丧尸冲进来时,自己只能缩在集装箱后,眼睁睁看着那些笑脸消失的绝望。
泪水从他的左眼涌出,顺着脸颊滑落,与白露脸上的黑色血泪遥遥相对,同样的悲伤在空气中蔓延。
南昭紧紧抱着小宝,心里五味杂陈。
她望着白露与老人,看着那份跨越生死的羁绊,一股暖流悄然涌上心头。
在这残酷的末日里,人性的光辉从未真正熄灭——哪怕沦为丧尸,哪怕双目失明,也依旧有人坚守着心底的信念与情感。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密集的嘶吼,像是千军万马在奔腾。
南昭的【生命感知】瞬间铺开,150米外,成百上千的暗红光点正朝着歌剧院疯狂涌来,显然是被白露的歌声吸引而来的尸潮。
“不好!尸潮来了!”
她急忙喊道,声音里带着急促。
老人的琴声猛地一顿,他虽看不见,却能清晰听到远处越来越近的嘶吼,脸上瞬间露出焦急:
“露露,我们该走了,快跟我走!”
白露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她望着老人,空洞的眼睛里黑色血泪流得更急。
她的歌声突然拔高,悲怆中带着一股决绝,像是在做最后的告别。
南昭能清晰感觉到,她的意识已经完全复苏,但病毒的侵蚀早已深入骨髓,她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生命气息正在快速流逝。
“她想保护老人。”
陆沉舟沉声道,眼神凝重。
他能察觉到白露体内的能量正在疯狂汇聚,像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
南昭的心猛地一紧,瞬间明白了白露的意图——她想用最后的力量,为老人争取逃生的时间。
“不行!”
她立刻冲过去,掌心凝聚起柔和的水系异能,淡蓝色的光芒包裹住白露,
“我们能带你一起走,一定有办法的!”
白露却缓缓摇了摇头,空洞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感激,更多的却是不容动摇的决绝。
她的歌声突然变得极其高亢,形成一股无形的次声波,朝着尸潮的方向扩散而去。
周围的空气都在剧烈颤抖,远处的丧尸嘶吼声变得更加疯狂,却又隐隐透着一丝畏惧,前进的速度竟慢了半分。
“快走!”
白露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不再是机械的沙哑,而是带着熟悉的温柔与坚定,
“带着老师走,快!”
老人愣住了,浑浊的泪水从他空洞的眼窝涌出,顺着皱纹流淌:
“露露,我不能走!我走了你怎么办?!”
“听话!”
白露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却异常坚定,
“你要好好活着,别让我的牺牲白费......”
她的身体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原本代表丧尸的暗红光点瞬间变得无比耀眼,如同燃烧的星辰,却又在刹那间快速黯淡下去。
“不——!”
老人撕心裂肺地喊道,挣扎着想要扑过去,却被陆沉舟紧紧拉住。
白露的身体在光芒中渐渐瓦解,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如同散落的音符,消散在歌剧院的空气中。
但她的歌声,却依旧清晰地回荡着,悲怆而坚定,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坚守与希望的故事,久久不散。
几分钟后,南昭一行人已经跑到附近比较安全的地方休整,次声波的余韵仍在空气中微微震荡,带着白露最后的气息。
南昭抱着小宝,目光望着白露消散的方向,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那股悲怆而坚定的能量波动。
她的【生命感知】清晰地显示,150米范围内,原本汹涌的尸潮暗红光点正在快速溃散,显然是被白露最后的爆发震慑住了。
“姐姐......”
或许是被白露爆发的声波触动,小宝突然发出细碎的呢喃。那声音不再是丧尸般的嘶哑,而是属于孩童的、带着一丝虚弱的人类语言。
他灰败的左眼望向陈敬之的方向,血泪再次从眼角涌出。
他或许不懂成人世界里那些复杂的情愫,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跨越生死的羁绊,像极了他对哨站伙伴们沉甸甸的牵挂,压在心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在......”
南昭温柔地回应,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心疼。她轻轻拍了拍小宝的背,示意他安心。
安抚好怀里的孩子,南昭立刻蹲下身检查陈敬之的状况。
(今天有事耽搁了,现在才发,只能两章合成一章了,字数不会少的,还是4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