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云澜猛地抓起酒杯,将整杯威士忌一饮而尽,喉结剧烈滚动着,仿佛要将那些翻涌的情绪一同咽下。
后来母亲是怎么说的?哦,她说接近南昭,不过是为了让他顺利站稳脚跟,为将来嫁入南家铺路。
那时他才惊觉,那个总怯懦地跟在身后、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的小女孩,不知从何时起,看他的眼神里多了些别的东西——那混杂着依赖与探究的目光,总让他心烦意乱,甚至会没来由地心跳加速。
他厌恶那种失控的感觉,更厌恶被这种感觉牵制的自己。于是他开始刻意疏远,带形形色色的女朋友回家,用最冷漠的言语刺向她,以为这样就能掐灭那份让他不安的情愫。
可直到今天,她看他的眼神里,再也没有了半分依恋,只剩下冰一样的疏离,甚至藏着淡淡的嘲讽。
他本该如释重负,可为什么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闷得发疼?
莫云澜猛地抓起外套,踉跄着冲出门。夜风吹在发烫的脸颊上,带着几分凉意,却吹不散心头的混沌。
他需要清醒,需要逃离,逃离那个突然变得陌生、却又总能轻易搅乱他心绪的南昭。
别墅二楼的窗前,南昭静静收回目光,指尖轻轻拉上厚重的窗帘,将窗外的夜色隔绝在外。
“竹子,”她在心里轻声说,“明天帮我查查秦家的底细。”
「南姐要做什么?」竹子的声音里带着好奇。
南昭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眼底闪过一丝锐利:“既然他们主动找上门来,与其被动应付,不如......玩把大的。”
——
周六清晨的阳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织出一片柔和的光斑。南昭站在衣柜前,指尖划过一件件衣服,眉头微蹙。
“南姐,你都在镜子前站十分钟啦。”竹子趴在她肩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她的颈窝,“不就是和凌煜去听场音乐会吗,至于这么挑来挑去?”
南昭捏了捏竹子圆滚滚的耳朵,唇角微扬:“谁紧张了?我只是在想,穿什么更符合‘哑巴千金’的低调人设。”
最终,她选了一条藏蓝色的简约连衣裙,裙摆垂落时带着柔和的弧度,外面搭了件白色小外套,长发自然披散着,只在耳侧别了枚小巧的珍珠发卡。
既不会显得过分隆重,又透着恰到好处的优雅,像初秋枝头那抹不抢眼却耐看的蓝。
下楼时,南浩文和莫洁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看报纸,空气里弥漫着咖啡的香气。莫云澜不在,自从前天晚上那场冲突后,他就再没回过家,倒也落得清净。
“去哪?”南浩文头也没抬,语气带着惯有的不耐烦。
南昭指尖轻划:【去图书馆】。
“哼,安分点,别给我惹事。”南浩文翻过一页报纸,眼角的余光扫过她,“尤其是秦家的人,再招惹他们,有你好果子吃。”
南昭懒得理会,径直走出别墅大门。初秋的阳光落在肩头,暖融融的,连带着心情都不自觉地雀跃起来,像揣了颗轻轻跳动的小太阳。
凌煜约在市音乐厅前的广场见面。南昭走到广场边缘时,远远就看见他站在喷泉旁,手里握着两杯饮料,正踮着脚左顾右盼,像只等待主人的大金毛。
他穿了件浅蓝色衬衫,配着米色休闲裤,阳光下的侧脸线条干净又清爽,连发丝都泛着柔和的光。
南昭刚要抬手打招呼,动作却倏地僵住——音乐厅门前的台阶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倚着石柱抽烟,指间的火光在晨光里明明灭灭。
是莫云澜。他怎么会在这里?
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莫云澜抬眼望过来,四目相对的瞬间,他的眼神骤然变冷,随即掐灭烟头,转身径直走向音乐厅入口,背影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僵硬。
南昭松了口气,这才朝凌煜走去。
“南昭!”凌煜一眼就看到了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被阳光吻过的湖面,“我猜你可能喜欢清爽的,给你买了柠檬茶,不加糖的。”
南昭接过那杯带着凉意的柠檬茶,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一股微弱的电流仿佛顺着接触点蔓延开来,轻轻麻了一下。她抿嘴笑了笑,指尖在空中划出感谢的弧度。
“对了,”凌煜忽然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丝绒盒子,递过来时脸颊微微泛红,“给你带了个小礼物。”
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银质书签,末端坠着个迷你钢琴造型的吊坠,链条细得像银丝。
“昨天路过文具店看到的,觉得特别适合你,”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背面......还刻了你的名字。”
南昭拿起书签,果然在光滑的背面看到了“南昭”二字,刻痕纤细却清晰,带着小心翼翼的认真。心口忽然涌上一股暖流,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收到的第一份真正意义上的礼物。
她小心地将书签收好,指尖轻快地比划:【我很喜欢,谢谢你】。
凌煜的笑容更灿烂了,酒窝在脸颊上漾开:“喜欢就好,走吧,演出快开始了。”
音乐厅内的灯光渐渐暗了下来,观众席上坐满了人。南昭悄悄环顾四周,没再看到莫云澜的身影,想必他坐在别的区域。
她收回目光,望向舞台中央那架黑色三角钢琴,指尖忽然有些发痒,像有旋律在血脉里悄悄流淌。